第二十七章 见鬼

钱昊然颇有几分豪气的，什么强盗土匪小偷小摸，甚至一些装神弄鬼的营生他都毫不畏惧。一呢，钱昊然自幼孤苦无依，生活都是靠自己肩头扛着脑袋打拼出来的，苦日子讨生活，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这种场合吓不着他的。二呢，不过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钱昊然自幼勤勤恳恳、认真生活，一步一个脚印，不曾亏待过也未曾伤害过谁，他自认为自己堂堂正正、问心无愧。三呢，今天的钱昊然，有点生闷气，原本不抱希望，突然被木脸和尚点燃了希望，一晃一年了，又是一场空，他有点难过，不满，对着化外之人，钱昊然没有办法，也拉不下脸，真的赶人家走。钱昊然就把这一肚子的闷气发泄到了窗外的这猥琐不知趣的黑影上了。

就见这黑影，鬼鬼祟祟在窗边闪闪烁烁，若影若现，好像是在张望屋里的情景，但不知为什么，犹犹豫豫，若近若离，不敢太过靠前。

钱昊然最不喜欢这种犹豫不决的性格了，有话直说，有屁快放，切莫吞吞吐吐，半天不言语，要打要抢，痛痛快快的，整得这么含蓄干什么？心想，今天我也出出气，不管是谁呀，既然这么不长眼，让我抓住了，非要胖揍他一顿，出出气，其实钱昊然没怎么细想，他想当然就把这窗外黑影当成了小毛贼一个了，不知天高地厚，深入大院，这还有你的好，你就等着倒霉吧。你想，钱家，占地无数，房屋成片，能没钱么，说到哪里没人信，所以起初有很多强盗非人，夜袭强攻绑票折腾了很多次后发现老钱家真没钱，老钱家——地痴，善人，弄点钱都买了地，村里村外，大情小况，人家都是第一个出钱出力的主，受过老钱家恩惠的人可以说，数不胜数了，有情有义，义薄云天，却又代代单传，让人唏嘘不已，子孙不行在那个年代是最令人可怜之士了，再去老钱家打家劫舍，匪徒们都感觉不好意思了。而且随着他们家的祖业的兴盛，家里养着的长短工护院也就渐渐多了，能冲入钱家大院也不是一件易事。所以呢这一带就渐渐过上了太平日子。

打定主意，钱昊然一扬手，快速把屋内的灯火灭了，屋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钱昊然一个猫腰，就到了一个虚掩的窗边，蹲在窗台下面，用眼睛上瞟视窗边，果然没过多久，黑影的脸贴上了窗边，往里张望。

钱昊然怕他跑了，以防万一，他得通知一下大院里的巡夜的，提高警惕，做好包围圈，里外夹击抓住小毛贼，所以钱昊然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绸布小包，做工非常精细，里面是一只碧绿色的小短笛，是一种猫形短笛，短笛两头分别雕刻着猫头猫尾，别看小物价不大，但做工非常精巧，而且用料讲究，应该是一种上好的古玉，这东西十足是一件可以把玩不已的耍件（好玩难得拿出来有面），这叫十八猫鸣笛，他的奇异之处是不仅可以模拟出猫在不同场景下猫叫声音，而且声音绵长细微渺远，声不见细，入耳能鸣，可猫语人声，传播又远，最适合发信号了。这小笛一吹，这村子的人就别想再睡了。钱昊然，到了这一步，突然感觉心里一阵高兴，有一股年轻人的兴奋激动劲涌上了心头，刚想吹……

东家，东家，还在么？

太大胆了，太狡猾了，居然叫东家，典型的投声探路（内贼偷窃常用的手法，看你人走灯灭，为了以防万一，他会故意呼唤你的名字，你在呢，他就打马虎眼，扯一些有的没的，然后趁机溜走，你不在呢，他就大显神威了，一缕烟的功夫，保准让你家徒四壁。他们不生产财宝，他们只做你财宝的搬运工），谁呀，我说怎么感觉这身影很熟悉，这声音更是耳熟，气死我了，家贼内鬼，最难防备。

钱昊然没有作声，此刻判断是贼是人，最简单了，里面没有回应，稍等片刻，探头进窗的就是贼，只喊不进的可能是人，转头就走是最好的。

钱昊然的体感很敏感，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就在一墙之隔外的那个身影的犹豫、甚至焦躁不安，这不太像是贼的心理。

钱昊然有些迟疑了，这笛子是吹还是不吹呢，就听窗口，又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

东家，东家，是我，赵三。

唉，原来是赵三呀，这老东西，这大半夜的装神弄鬼的，整什么幺蛾子，真是为老不尊，幸亏我身边没带家伙，这要是把他当贼抓了，不成笑话了。

赵三是老钱家最老实本分的雇农了，干活也麻利，在长工堆里也最有威望，而且跟随老钱家好几辈子了，钱昊然自幼母亲离世父亲出家，这一些年，没少了人算计他，但唯独赵三对老钱家实心实意，钱昊然呢，也喜欢有事没事和赵三攀谈一下，向他讨主意，可以说其实在心里，钱昊然有一些把赵三当父亲的情愫在里面。赵三心底特别善良，一次出工，捡了一个弃婴，奄奄一息，一看就知有伤残之症，被父母抛弃，属于那种养不活死不了坠死人的那种。众人都劝赵三，放手，别让小家伙活受罪了，让他早点上路吧，不知为什么，赵三与这个弃婴特别投缘，就是不放弃，而且自从添了那张填不满小口，赵三这个老光棍，竟然越活越滋润了，整体乐呵呵，好像喝了蜜一样。

赖孩子一岁一道坎，赵三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呢，最凶恶的时刻重要到了，孩子是父母上辈子的债，日子一长，有了感情，再分离就如同死别了，没三年，大病小灾不断，到了年底，鬼敲门，年关难过了，赵三疯了，他一拍大腿，做了一件疯狂无比的事情，给小家伙续命，自损阳寿给生人岁月过渡，我赵三半截黄土加身了，没什么好牵挂的，过继50年给那催命小鬼。法师请来，法案摆上，掐指一算，法师直摇头，沉默不语，言外之意赵三生岁不足，钱昊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也不忍心，老人家离去，一招手，把法师请到了内屋，塞金添银，只取十年。法事过去，生岁得渡，小家伙果真生龙活虎起来，小三子，一下子从病秧子变成小家雀，整天叽叽喳喳倒是十分有趣，而且家里人声一起，有了活气，自然运势也变了，钱昊然暗中又撮合，赵三成家了，家里有了女人，有了生火做饭暖被窝，小日子滋润了起来，钱昊然，心里也纳闷这老家伙，不在家里享福，大半夜跑出来干什么？

赵三不是外人，更不可能是贼，就索性站起来身来，打开了窗……

赵三这一年过得那叫一个煎熬，他实在忍受不了了，想要把知道告诉东家，又不知该不该说，能不能说，说的对不对……

今晚他巡夜，大半夜来到了屋外，见东家书房灯光一灭了，本想迎上回寝的东家说一下，可就不见东家出屋所以就喊上了，半天没回应，赵三就想白天找机会再说吧，刚想走，就听身后有窗子打开的声音，心中一喜，一回头，就见洞开的窗子里赫然伫立了一个人影正在对着他笑，没等那身影说话，赵三就晕死过去了。赵三看到了那人影戴着一张诡异无比的脸：

那是一张正在微笑的木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