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家,还没等到推开家门,顺着门缝飘出来的那股大米饭的香味儿,是我对妈和家最美妙的记忆。
那是吃粮得严格按每人每月的供应量,而且要在心里面好好掂量掂量之后才去“粮店儿”买粮的年代。
当时,细粮(大米和白面)只占供应总量的20%左右,豆油每人每月四两。每次到离家不远处的“粮店儿”买粮食,妈总是带着我。
到达粮店儿的第一件事,妈先嘱咐我排好队,然后她不慌不忙地开始仔仔细细挨个粮食箱子转悠。
左手抓一把米或面,右手食指不停地翻动着手心里的粮食,不错眼珠儿地把每一粒粮食都端详个周全,鼻子使劲儿地嗅着粮食的味道,鼻腔里不时地发出往里用力吸气的丝丝声。
小时候不解,买啥不买啥,妈说了算。至于为什么买啥不买啥,我那个时候就可以断定,一定与她那手、眼、鼻一系列的动作有关。
至于为什么妈买粮的时候,总是把背粮这活儿交给我,而不让姐姐们干,我从不问妈,也不抱怨,更没二话。
因为除了爸以外,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子汉背粮这样的纯力气活,我是万万推不掉的。就像洗洗涮涮、织织补补这样的活儿,都是安排给家里的姐姐们来做那样再正常不过了。
惯我吃,惯我喝的妈,在安排家里所有力气活儿这个问题上,从来都没有惯过我。
老工业基地的东北,家庭是以各大企事业单位为依托的。企事业单位的周边,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住宅、学校、商店、以及医院等配套设施建设。
住宅通常是一排排的红砖平房,并没有现在城市规划整体布局一说,即使有,要求也没有现在这么严格。这都不属于咱老百姓考虑的范畴。单位盖房,职工入住,按月交纳房租水电费,就这么简单。
一年四季里家家户户做饭,都是大敞四开着房门。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但可以释放出油烟,同时,借助室外的自然风力,确保室内炉灶里的燃料得到充分地燃烧,还可以毫无保留地分享每家每户的饭菜味道。
没有意外,每个邻居家的一日三餐,不用去看,稍微麻烦一下自己的鼻子,扇动几下鼻翼,就了解个八九不离十。
当然,大米饭的香味儿,从各家各户的门缝里飘出来的时候,都是出奇的一致。而且这种米饭的香味儿,会传得很远、很远。
许多年以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即使包装无比精致的袋子,盒子上,贴着不比化学原素周期表少多少的各种矿物质含量标签,还人为地赋予了各种养生概念的大米,琳琅满目地摆在各种大小超市和农贸市场的货架子上,让人随心所欲地挑选的时候,记忆中那种曾经让我留连忘返、刻骨铭心的米饭香味儿,越来越闻不到了。
以至于端起饭碗,咫尺之间,对碗里雪白米饭的滋味,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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