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梦（一）

第一章  相遇

  这个世界有允许人说的，有不许人说的；有允许人看见的，有不许人看见的；有允许人看见但不许人说的，有允许人看见也允许人说的。

  孟中生坚信自己看见了，也说出了他所见的事情，可是局里各同事并不相信他的话，有的人皱着眉，当他疯了，有的人笑着拍他肩膀，说他只是太累，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要知道事情的起因还得把时间往回挪挪，这个叫孟中生的男人，年龄23岁，是霞边市派出所的一名警员。今天下班之后，他去商场买了些日用品，回家路过市区公园的时候，看见一辆豪车以飞快的速度撞向了公园外的防护栏，距离他大概有十几米远。

  孟中生先是报了警，然后跑了过去，在靠近的过程中，他看见车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头垂在方向盘上的男性驾驶员，另一个是坐在后座的女性，她看上去没有受伤，只是一直望着那个驾驶员。

  大概过了十分钟，孟中生一直没有靠近车子，他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就只是在疏散围观群众，等到相关人员来了，把一切都处理完，他才随自己的同事回去做笔录。

  就是这笔录上出现了问题，孟中生说自己看见了两个人，同事告诉他，当时车上只有一个人，而且车内的摄像头也只拍到一个人。

  这时所长出来说：“小孟，你最近可能是太累了。不是大家怀疑你，但摄像头里显示那辆车上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要不你先休息两天吧，别累坏了身体。”

  所长话刚说完，一名老警员走到他身旁说了些什么，所长沉默良久，然后点点头，回自己办公室去了。那个老警员名叫甄岚严，大伙儿都叫他老甄，但凡有些资历的警官，都对他十分尊敬，就连所长也要敬他几分。有人说，若不是老甄淡泊名利，早就是个厅级干部了，现在的那些上司、长官，都是他年轻时的战友。

  老甄走到孟中生面前，淡淡地说了声“跟着我”，便绕过了他，直直向会议室走去。孟中生当然只有跟着他，而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二人来到了会议室，老甄拿出了一个U盘，并让孟中生将投影仪打开，之后，他们一起看了几个视频。

  第一个视频拍摄于前年，在一家超市里，一袋薯片莫名其妙的从货物架上掉了下去，这还没完，掉下去后的薯片又像是被人拧了起来，在空中飘了好几秒之后再次落地。

  第二个视频拍摄于五年前，很显然，一户富有的家庭正在举办派对，人群中有一个一眼就能注意到的人，他身上背了一具骷髅，奇怪的是周围人丝毫不觉得惊讶，而且从周遭人的打扮来看，他们并不像是在参加变装派对。

  第三个视频拍摄于去年，来自日本一个地铁站的监控摄像，里面有一个人面对轨道，应该是正在等车，地铁将要到站的时候，从他后面突然来了一个人把他推了下去。诡异的是，这另一个人，在把那个人推下去之后，视频显示他竟然自下而上的消失了。

  以上视频都出自监控录像，第四个视频也是去年的，来自于韩国釜山的一个青年，老甄补充了一下这个视频拍摄时的背景：“据这个青年说，拍摄时并没有觉得哪儿奇怪，奇怪之处都是回家后检查视频发现的，而且尽是些在拍摄时就不可能忽视的奇怪之处。”

  这个青年叫上了他的朋友们，于当晚在一幢废弃的别墅探险，拍到了上吊的人，躺在浴缸中的人，无头尸和它的头，还有各种在屋内行走却并没有被这群青年发现的人。

  最后一个视频拍摄于十年前，是在直升机上以俯瞰的视角拍摄的，所拍摄的画面正是霞边市郊区，一个巨大、长有四肢、通体黢黑的生物正在霞边湖中翻腾，过了不到一分钟，这个生物的身上出现了金色的符文，像是从身体内部刺出来的，最后在一阵刺眼的光芒后，生物消失了，霞边湖也变得平静起来。

  “类似的视频还有很多，属于国家机密，咱们重点谈一下最后一个，你知道视频里的东西是什么吗？”老甄问。

  孟中生摇了摇头，要是他哪个朋友拿出这些视频给他看，那他肯定会认为朋友在开玩笑，可这里是派出所的会议室，老甄大概率不会开这种玩笑，结合刚刚所长的反应，这些视频应该都是真的。那为什么老甄要给自己看这些呢？孟中生暗自嘀咕着。

  老甄点燃了一根烟，缓缓说：“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全部需要保密。我国从建国之初，就一直有一个部门专门调查科学不能解释的事，通俗来讲，就是怪力乱神之事，若是这种事情多了，整个人类世界都会闹得鸡犬不灵。经过了几代人的努力，我们的人员发现这些事情的背后都牵扯着一个未知的生物，没人清楚它来自哪里，也没人知道它是否本来就在这个世界上。

  你刚才也看到了，就是视频上那个浑身黢黑的怪物，十年前，有几个特殊人士将它消灭了，当初我们深信只要这个怪物消失，从此以后世界上就不会有任何怪异事件发生，于是就解散了55部门，可是你也看到后来的事了。”

  “这么说，那个怪物不是起源？”孟中生问道。

  老甄回答：“只能说，它是一部分的起源，将它消灭之后，霞边市和周边几个城市都安定了几年。”

  孟中生说：“那再把它消灭一次不就行了嘛。”

  老甄笑了笑：“当初我们从发现到锁定它的位置可花了几十年啊，你别看现在国家发展速度那么快，可是对于这档子事儿，没人愿意去上心，也就是说，我们的水平还停留在几十年前。”

  孟中生又问：“老甄，你跟我说这么多干嘛？”

  老甄狡猾地看了他一眼：“小孟啊，这些都属于国家最高级机密，私自查阅可是要受处分的，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条，被处分，说不定还要坐牢；第二条，把工作辞了，我正好打算重新调查这些事情，明天你把申请表填了，就是55部门的一员了。”

  孟中生慌了，他连忙说：“不是……这是你让我看的啊。”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让你看了，我只是叫你跟我进来，帮我把投影仪打开，谁知道你小子就坐着跟我一起看了起来，我才和你聊了这么多！”老甄严肃地说。

  孟中生从单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左右了，正是深冬时节，又恰好一阵冷风经过，让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这个时间点，路上只有偶尔经过的车辆在发出声响，正像孟中生第一次加班后回家的景象，那时的他在想什么，早都忘了，不是过了太长的时间，而是循环的工作会让任何一个人健忘。

  当初考上了公务员，被分到霞边市派出所，孟中生身边的人都为他感到高兴，他会参加考试的原因也正是这样，至于他真正想干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一定是被那老牲口给套路了，回到家后，孟中生这么想着。因为一整天的工作过于劳累，他打算洗个澡就睡觉，洗澡的时候他想到了刚才看的那些视频，总觉得心里痒痒的，又想起了下午在车祸现场看见的女人，和同事们不信任的眼光。

  洗完澡后，孟中生打开了电脑，开始写起了辞职信。此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自己能看到真相，那就不应该在周围都是对真相嗤之以鼻之人的环境中生活。

  翌日清晨，孟中生交了辞职信，又办完了各种手续，结束时已经是中午，这时老甄过来，说一起吃顿午饭，然后上路。

  “去哪儿？”在餐厅时孟中生问道。

  老甄回答：“重组部门当然需要一些老员工啦，你吃完后顺便把这两张文件签了。”

  孟中生接过一看，一张是55部门的申请表，只需要填一些个人信息，第二张是保密协议，因为太长了孟中生便没看完，直接把名字签在了上面。

  乘着老甄去上厕所的时间，孟中生偷偷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他爸，孟中生的心里一沉，但还是说：“爸，我把派出所的工作辞了，去做别的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他爸才说：“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做主吧。去做什么别的了？”

  “嗯……简单来说应该是抓鬼之类的吧。”孟中生回答道。

  电话那头依然很平静：“我觉得你这几年就别回来了吧，省的我和你妈、你姐看着你心里添堵，你说呢？”

  孟中生还想解释些什么，对面就挂了电话，不过不论是谁接电话，他都已经做好了发生这种事的心理准备了，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拯救世界的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

  吃完饭后，老甄把车开了过来，这是一辆能坐挺多人的车，现在就只装了两个人，显得空荡荡的，老甄略带怀念地说：“要是在十年前啊，这车肯定是坐满了人的。”

  车启动后，老甄便提醒孟中生要有心理准备，这次会是一段长途旅行，当初55部门解散后，里面的员工为了生活，只能分散在全国各地，这次的旅程先是从霞边市开往上海，再从上海穿越各个城市到达西藏，等把人都接到后，再从西藏直接开回霞边市，差不多得花半个多月的时间。

  孟中生也问过为什么不直接坐飞机去找人，老甄则说55部门刚刚重组，上头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反对呢，所以能低调则低调，千万别让有心之人抓到机会举报。接着，老甄就从包里拿出了一叠文件，让孟中生好好看看，这是他以后的工作伙伴的个人资料，也是十年前那批员工的资料。

  “对了，我刚才把工资转到你的卡上了，你看看到没到账。”老甄说。

  孟中生放下手中的文件，拿起手机，发现工资是之前工作的3倍，说道：“老甄，这是份美差啊，怎么拿这么多钱？”

  “美差？吃饭的时候让你好好看的两份文件，你小子肯定没看就在上面签了字吧。”老甄问道，却没有生气的意思。

  孟中生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老甄见状接着说：“既然你没看，那我再给你说一遍，首先，咱们所做的事属于国家最高级机密，要是捅了什么篓子，全都得自己扛着。举个例子，如果在一次事件中出现了人员伤亡，而你又是警方的怀疑对象，运气好的话警方能找出凶手，运气差的话，杀人的罪名就只能你一个人担了。

  说到这儿先给你提个醒，有些东西会主动找上人，被找上的人又会被那些东西影响，做出一些平常人做不出的事，都是十分危险的，这个时候，我们的人通常会视情况处理这个人，当然，最坏的结果就是杀掉这个人。杀人有什么惩罚，我想你是最清楚的吧。

  如果被抓了，那就没人能帮得了你，因为我们这个部门是明面上不存在的。第二点，我们的工作是极其危险的，哪个地方出了事 ，我们必定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部门，当然我也没打算让你做这些事，刚开始的几年，你就在办公室负责情报工作。

  小孟啊，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如果你现在还是以轻松的心态看待这份工作，那以后可有你难受的了。”

  听老甄说完后，孟中生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看自己银行卡上的余额，怎么想都觉得不值。可是心里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反倒是越来越想赶紧投身于这份事业当中。

  “我知道了，工作的时候我会谨慎行事的。”孟中生说完这话便看起了文件。

  老甄瞥了眼孟中生，露出了一个不易被察觉的微笑，又专心开起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