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天凉,立夏了,翠婉还盖着厚被子。
她老公占强躺在被窝里刷手机,怕声音吵着翠婉,他将音量调到蚊子叫的程度,巅倒睡着的翠婉静静地躺着,并没睡着,她在思念一个人。
她在与睡眠战斗,用凄清哀婉的心绪与廉价的思念战斗,最后她总会鼓励自己:该吃吃,该睡睡,别浪费时间,别消耗自己!不值得!这样一转念,往往会很快睡着。
她的身体在鸟笼式的楼房里,她的灵魂却在广阔的乡野奔驰。她也不知道,这泥泞泞、黄土覆地的院子是故乡还是他乡。
一
周围是熟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大家聚在一起。萍萍孙子过满月。
大家初见,表现热情,礼仪周到,该握手握手,这场面马英子很熟络,她先和萍萍握手,然后把她的干部老公推上前握手,翠婉没见过世面,她在这人多的场合,往往会躲,躲在人群后面,低调而卑微。菜婆人高马大,嗓门大,大大咧咧,她直接和萍萍拥抱,可以称熊抱,小鸟依人的萍萍便淹没在菜婆宽阔的胸脯里。
见面式结束,该上座的上座,毫无疑问,马英子的老公被让到主房里打牌、斗牛、推杯换盏,马英子、翠婉、菜婆则站在厨房门口和萍萍叙旧。
翠婉和萍萍没多少交情,所以没多少可聊的话题,她将头扭向上房方向,那里是院子的核心,四周用黑网眼塑料网崩了临时顶棚,防日晒过甚,影响席面上的客人进餐、喝酒,棚下两三桌人在玩牌,有两桌麻将,一桌玩双扣,有人大声喧哗,有人嫌牌臭,骂骂咧咧……,帮厨的妇女在眼前穿来穿去,有的在剥葱切菜,有的在洗碗涮碟,脚下水沥沥的,婆姨们提着油腻腻的手各伺其职。有几个小孩子打闹着嬉笑着在人群里绕来绕去,忙碌的大人赶他们去宽敞处玩耍,却没人理会。
她又将目光投向天空,天阴沉着脸,随时准备大哭。墙外的洋槐花开得正盛,一股股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翠婉悲悯地望着这个小院,三间老旧的平房,一把掉光毛的旧笤帚、一只落了单肮脏的塑料拖鞋被随意地扔在廊檐下,苍蝇萦绕在半成品蔬菜上,太熟悉了,她现在开始嫌弃这一切,毕竟离开太久了。
“你这个骗子,脸皮够厚……”如晴空霹雳,马英子高八度的骂声仿佛从天而降。
翠婉循声转头,原来马英子和萍萍不知何事,吵了起来,两个人如怒火冲天的母鸡,颈毛倒竖,随时准备开战。
“我也没办法呀,天不佑我,老公尿毒症,天天吃药,我有钱咋能不还你呀!”
“穷就理所当然不还钱吗?你不仅缺钱还缺德……,深更半夜给我老公发什么信息?”
“那是误会,发错了呀……”,
“你咋不去误别人呀,就挑上我老公?”
“呜呜……,我讲不清了”,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萍萍忽然跳起来,伸出指甲长长尖尖的“鹰爪”抓花了马英子的脸,马英子血流满面,萍萍冷笑着对自己发达的五指吹了口气转身离去,马英子被毁容了,“她可怎么办?”我担心地想,变成丑八怪她老公会更加嫌弃。这肯定是出悲剧……
二
也不知冲撞了何方神灵,这天很倒霉。才从乱麻中抽身出来,走上了黄土大道。雪刚刚消融,露着泥土的路面上还有冰溜子,这坡度有点儿陡,刚上坡又下坡,路面像山峰、像刀刃,一辆辆小车一脚油门冲上坡顶,“嗡……呜”仰着高高的头想喘口气,突然巅了一下,车头被狠狠地摁了下去,许多车有惊无险,虽然五脏六腑被摇了个唏哩哗啦,但人完好无损,车停靠路边,人沉淀一会儿,就可以继续活蹦乱跳了。可总有不幸的人,只见一辆黑色的奔驰小轿车在车头猛扎下去的同时,车屁股高高翘起,然后一个前滚翻,车顶“啪”地躺平磕在地上,车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结结实实后脑勺着地,只见脑浆迸裂,鲜血直流……,翠婉慌忙捂上了眼睛!
后来才知道,出车祸的男子是翠婉的单位的一个同事,他多年前调往总公司,没想到最后还是回到了故乡。
忽然她被吓醒,心跳加速,屏声凝气不敢动、不敢吭声,默默感觉周围的环境。看看表,两点多,她紧紧抱住占强结实的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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