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怨家不聚头

不是怨家不聚头

不是怨家不聚头

文：我是素颜

我们是一对怨家。第一次见面，是经媒人介绍的，坐在已成家，有了孩子的大姐家平房里。一扇向里推开的门隔开了两个人，左右两边都摆着沙发，他坐在门的左面，我坐在门的右面。

这一坐就是两个小时，忘记说些什么了，他好像说过以前爱玩麻将，现在不怎么玩了。排比句一般讲了好几个以前怎样，现在又怎样，全部是转折句。直到大姐来叫：要不，吃了饭再走吧？

一句客气话，他当了真，坐着不动。大姐又补一句：她姐夫还不回来，回来了就吃饭。他这才有些理解，起身告辞。在门口，他约：一起出去吃饭吧。摇摇头拒绝了：第一次见面就跟你出去吃饭，像什么样子。

饭桌上，大姐笑言：也没炒菜，稀饭馒头咸菜怎么待客。又言：快两钟头了，还聊，就知道有戏。

过后他也聊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子，借口要抽烟，问有没有烟灰缸。我低着头把这边茶几上的烟灰缸送过去，他依然没看着。

不是怨家不聚头

把这个相亲过程还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了省晚报上，题目就叫《不是怨家不聚头》。这一聚不要紧，从恋爱到结婚到生子，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活，大小战争不断。

他家条件尚可，一儿一女，一家人把他当独生子宠着。我家我是老幺，也有些小脾气。两人在恋爱期间，隔些日子就会爆发战争。刚开始他隔一日就来哄我，后来变成两日，再后来三日。有一次吵架过后快一星期了，他不来找我。在几张像片背后写了一句话：你，不来找我，我永远不会去找你。用邮件的方式同城邮了过去。

成家之后战争升级，他爱摔东西，我爱离出走。家中变成了战场，经常尸骨遍地，一地狼藉。离家出走的日子从一夜升至半月二十天，一月。最长的一次有几个月，到了别的城市，租了房找了工作，但始终下不了签长期工作合同的决心。

不是怨家不聚头

那是一四年的冬至之前，出租屋里没有暖气，靠着一个电暖气取暖。每天穿着厚原的棉睡衣暖裤蒙上被上睡觉。有一夜电话铃响了三声挂了。打开手机，是他的来电。次日接到儿子的电话：我爸做了一个梦，梦里你被人打，他不放心，让问问你，没事吧？

后来给他发了一个信息：我们的婚姻还没有到非离不可的地步，如果你已有心上人，那就离吧。如果没有，我就回家。

冬至前两日，他和友人驱车赶来，把我接回了家。遗憾的是没过几日安生日子，又回到了一地鸡毛的从前。好像有魔咒，有轮回之说，岁月的齿轮在某一个点咬合的时候必然要爆发战争的火星。再一次离开家，住进家里另一处房子，只想一个人安安生生地过。

不是怨家不聚头

两个三观不合的人，两个都有脾气的人，就像两头叫驴，见面就掐架。太像两只刺猬，靠近会互相刺伤。18年的春节，独自去了外地的另一个姐姐家，呆了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次决定还是离婚算了，人生才过一半，再吵下去两败俱伤，何苦来着。

儿子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周围人都劝慎重再慎重。半辈子都吵过来了，想一想儿子婚礼上，亲爹后妈，亲妈后爹的，再生个孙子，照张全家福也成为不可能。离婚这剂猛药，副作用太大。算了，甭想了，不离了，咬咬牙继续过呗。

某一日，梦中，他把手搭过来握着我的手。我突然泪目。假若此时，我得了恶疾，卖车卖房救我的不会是别人，唯有这个我恨得牙痒痒的男人。他是真的实心实意对我好的人，在我怀着儿子，身材严重走形，满脸雀斑，出土文物似的那段日子，他依然把我当美女，为我照像留影，还巴巴地洗出像片放进像册里。

不是怨家不聚头

看看头发已经泛白的半老男人，睡着了还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气声，心里着实有些不是滋味。吵了半辈子了，到底为什么吵，不记得了。又吵出个什么结果来呢？好不值得，大好的青春岁月就在一地鸡毛，鸡飞狗跳中白白地流逝了。

假如重新活过，一定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既然没有假如，那就别说废话了。重新活过，不见得会更好，且说当下，且看未来吧，还有什么好吵的？不吵了，不吵了，和和稳稳地过余生吧，难得遇到打闹了半辈子，一边恨不得狠狠踹上你几脚，一边还牵着手怕你摔倒的人。

此生，就是彼此的劫，谁也逃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