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光记事开始,就知道母亲是个勤快的人,她一天到晚不停忙碌的身影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在他小小的脑海中,家就像一个圈,每天母亲都在里面绕啊绕,早上睁眼劳作,晚上闭眼休息;早上开门,出门,晚上进门,关门;…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小的时候,母亲管教他的方法就是诉苦。
你看你老娘都快忙死了,你还不听话!你看人家蓝燕多听话!每天帮大人喂羊,拔草。蓝燕是邻居的女儿,和小光同龄,她和小光一起上的学,小光已经上三年级了,她仍在读一年级。
但他羡慕她,甚至嫉妒她,因为她即便学习不努力也能得到母亲的表扬。
从小小光就不敢坚持自己的想法。当他想坚持的时候,母亲就会说,你没看你娘要累死了吗?你非得逼死你娘是不是!所以小光只好放弃。
一直到成年,小光都是个没主见的人。有次他去小卖部去买卫生纸,走在半路一想抽屉里的还能坚持一天,就又不想买了;回宿舍的路上,他又想万一明天忘了买,后天着急用呢,所以又想回头去买。一路上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回,才终于决定买一包纸。
不仅是买卫生纸,买其他东西也是如此,或者说,他几乎做每个很小的决定前都会如此反复几番。
不过,如果是老师或大人要求他去做的事,他做的就一点不犹豫。他学习一直很好,母亲有时会从箱子底无意间翻出很多张小光考试得来的奖状。
再后来小光参加了工作,结了婚,生了子。也许生活总是这样,得到的就不在珍惜。他和妻子的关系也一路从恋爱时的干柴烈火,到婚姻初期的举案齐眉,再到现在的井水不犯河水。妻子的抱怨多了起来,渐渐就有了口角,妻子抱怨她总是忙,孩子都是一个人带,真的很辛苦,而他却一点也不体谅她。
遇到困难时他总是选择躲避,躲避的方式就是散步,沿着一栋建筑不停的绕弯,上学时是绕教学楼,现在是绕小区。从起点绕回终点,又从终点绕回起点,一圈又一圈,每走一圈就像走完了一场人生。第一圈的人生是自己,第二圈的人生是妻子,循环往复。
就这样和妻子的关系游走在似有还无的边缘,直到有一天,他遇到她。
她是小光的高中同学,也是他众多暗恋对象中的一个,她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学习最好的,可他仍暗恋她。
小光家附近有一个公园,不大,所以每次绕弯时就会把它也捎上,傍晚,他又绕到公园,此时的天空,有一半地方是红的霞,再远的地方,夕阳和山顶只有几十米距离远。夕阳那光一点也不刺眼,红色的夕阳穿过翠绿的树叶,投下一地的浪漫。他喜欢夕阳,因为当他还来不及思考它要去哪时,它就消失了。
花坛里的花朵弯着腰,无精打采的闭着眼,这时,树上的小鸟也早已休息,公园里很安静。
小小的水池边上旁,几个人正在边散步边聊天,不时有轻轻的笑声传出,笑的那个人就是她,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亮,满脸的笑容就像月晕一样荡开,弥漫着朦胧的魅力。他颇有些意外,但毕竟好多年不见,他不敢冒冒失失的打招呼,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她好像有心灵感应一样,也停下脚步,转过脸来,四目相对,她脸上的月晕渐渐收敛,月亮也越来越圆,终于她径直超他走来,像一阵深秋的风,他感到丝丝的寒意。
你有病啊!她指着他的脸大声吼道。
你有药啊?这句话本已到了他的嘴边,但当他看到她身后几个粗壮的男人正对他怒目而视时,他不禁打个寒噤,赶紧改口。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他一边小心的陪着不是,一边灰溜溜的逃了。
往后的日子,他依旧绕着圈,只是圈里已没有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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