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老二媳妇不知道娶淑萍时给亲家五万块彩礼的事！
她明着暗着打听过多次，亏得自己提前给俩儿子和淑萍打过预防针：你嫂子要是问，实在躲不过就说给了两万块钱，她嫁过来时彩礼是一万，按社会发展，这数目她应该能想通。
亲家这会儿“三万”“三万”的一提，瞅二媳妇的神色，估计脑子里正在画问号，不行，不能再让他们说下去！
老太太“欻”一下起身，急火火朝那一桌走，边走边给淑萍呶嘴使眼色。淑萍一见婆婆的做派，再往她身后看看，马上反应过来。
她一咬牙，拿起桌上一瓶酒，对住二哥的嘴，“咣咣”就是一顿灌。
她妈马上撂下筷子吼她，“你个死女子，你想把你哥灌死啊！”三步两步跨过来，劈手夺过酒瓶，去看儿子。
老二抽了筋似的压在他妈半边身子上，嘴里嘟嘟囔囔的，看样子没啥事。
柳娥娥后悔没听淑萍的话，请来这几个冤家。她今儿丢的脸，不知道花多长时间才能捡回来。
她强笑着和席上的人打招呼：粗茶淡饭，没招待好啊！大家吃好了没有？没吃好再下些面，面管饱，哈哈！
有人看出形势不对，寒暄着起身，一个跟一个，陆续离开，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剩下彭家和李家几个人。
老太太有心让老二一家也走，扫了一圈，二媳妇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正想让老二看看是不是在茅房（陕西俗语，意厕所），旁边有人拍了她一下。
一直只顾吃的亲家公终于得闲开腔了，一开口，不给女儿留丝毫面子，“淑萍，你看你婆婆这是嫌咱吃得多，嫌咱丢人，撵咱走呢！”
老太太被亲家这么讽刺着，斜眼看着，心里这个别扭呀，嘴上还不得不说场面话。
他爸接着说：“淑萍，其实你二哥说得没错，爸也觉得你嫁到这儿亏了——算了算了，事到如今，说也没球用了，咱一会儿还要赶路，我有几句话就直说了哈，淑萍啊，你二哥今儿不高兴，主要是生你的气！”
“本来人家同时给你俩哥都介绍了对象，我跟你妈也准备给他俩同时办事，一块办省钱么，结果你一出事，五万块都没收回来——呸！要不是你连脸都不要了——我绝不可能让你打个欠条就走人！”
“你自己倒是脱身了，可怜你二哥，没有彩礼钱，婚事吹了！我跟你妈为给你大哥办事借遍了全村，现在四邻八方都知道咱家欠了一屁股债，根本没人给你二哥说对象！你说，他不朝你撒气朝谁撒！”
02
李家人面面相觑，淑萍的新大嫂也被公公这番话惊呆了。怎么会有这种当爸的！把女儿当货物，还大言不惭当众说出来，还一副女儿欠他们的样子！
彭淑萍扶着桌子腿往下出溜，一只手捂住嘴，压不住她喉咙深处发出的呜呜哭声。
二伯哥瞅着母亲眼色，拉着三个儿子溜着墙根悄悄走了，他忘了，他媳妇还在这儿呢。
“一是三万块钱啥时还？二是，要么你们帮你二哥也在山外头介绍个女子吧！我们商量过了，家里有你大哥就行了，我跟你妈看你二哥进进出出拉着脸，心里也难受，你们给你哥介绍个招上门女婿的，他去人家家过，我们就不用为他的婚事发愁了！你们见过世面，介绍的人一准不会差。”
彭淑萍被第二个目的雷得七荤八素，正想抬头说什么，她妈接话，“淑萍，妈给你说，你哥要求也不高，只要balabala……”此处省去五百字。
彭淑萍觉得身边有几千只苍蝇围着她嗡嗡，眼前有几张脸围着她飞旋，她爸的、她妈的、她俩哥的，每张脸上都有一张大嘴，大嘴一张一合，越来越逼近她，好似要把她一口吞下。
哎呀！要了我的命呀！她眼前一黑，揪着胸口，顺着桌腿就倒下去。
03
李兴发和他妈迅速从两个方向往淑萍身边跑，老太太奓着两只手，边跑边喊：“淑萍？淑萍？我娃你咋啦？你可不要吓妈呀！”尾音带上了哭腔。
屋里睡着的孩子又被惊醒，哭起来，一时间，院里乱成一团。
二嫂不知从哪儿蹿出来，和李兴发一个上半身一个下半身，把淑萍抬进屋放到炕上。
彭家人想跟进来，被婆婆拦在门口，她牢牢把着门框说，屋里太小，空气不好，看熏着他们，其实是嫌弃他们，坚决不让进。
彭家人无所事事的在院子里或站或坐，听着屋里的声音一忽儿高一忽儿低，半晌，没一个人出来理他们。
新嫂子悄悄扯扯丈夫的袖子，冲他使眼色。彭家老大走到他爸跟前，小声说：“爸，天不早了，一会赶不上车了。”
“亲家，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哈？”他爸冲屋里喊。
一个苍老的女声传出来，“哦，好，亲家，我们这会忙着照顾淑萍和娃呢，顾不上你们了，那、你们走啊！慢走不送啊！”
“呸！个老不死的，成心！”老头子冲窗户呸了一声，转身招呼老婆、儿子和儿媳，“把老二叫醒！叫不醒就给脸上泼些凉水！人家撵咱呢，咱走！”
彭淑萍她妈走到窗跟下，不忘殷殷叮咛：“亲家，三万块钱、三万块钱千万别忘了呀！等米下锅呢！”
“妈，她们说的三万块钱是咋回事啊？”听着外面的人出了门，老二媳妇低声问婆婆。
柳娥娥装没听见，把儿子指挥得团团转，一会儿让他拿水一会儿叫他开窗，不接二儿媳话茬。
“妈，我问你呢，淑萍她爸说的三万块钱是咋回事啊？”老二媳妇声音温温柔柔的，可话里那种不问出结果不罢休的劲儿忽视不了。
老太太看着遮不过去了，干脆起身从儿子怀里抱过孙女，顺嘴把锅踢给了儿子。
“你问兴发吧。”反正是给他娶媳妇，反正是他媳妇自己打的欠条，反正他媳妇这会儿晕了，那、就让他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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