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浅水静流
第二十二章 周洁
/任凭摆布的木偶
/2017年12月2日 早上 衡阳
昨晚上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奇怪的梦。 以前睡眠质量也不是很好, 经常做梦, 但是
大多都是些没有情节,或者情节零零碎碎的梦, 醒来后就全然忘记了, 就像石头划过夜空, 生出花朵, 而我在醒来之后, 却无话可说。
但是昨天晚上的那个梦, 我早上醒来之后却记忆犹新, 一点一滴都能讲述得出来,
就像真的发生过了一样,这不由得令我感到异常的惊讶。
我梦见我自己也是被捆绑在一间房子里, 场景与现在所在的客厅惊人的相似。 也是被捆绑在一张椅子上, 但不是用黄色的封箱胶纸绑住的,而是用真正的绳索捆住的, 细细的绳索几乎要陷入肉里面, 能明显地感到疼。 我的嘴巴也不是用胶纸封住的, 而是用一块破烂的布堵住的, 有一股很难闻的气味直冲鼻子,令我感到非常的难受。 捆绑我的人不是伤疤和茶壶盖, 而是其他另外两个人, 另外两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 一个长着络腮胡子, 身材魁梧; 一个生得尖嘴猴腮, 相貌奇丑。他们两个手里都拿着武器: 络腮胡子那个手里拿着一把卷头大砍刀, 而那个尖嘴猴腮的则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红樱枪。 他们两个一左一右站立在我的两旁, 严防我伺机逃脱,而我根本就不可能逃脱, 我觉得他们这样做完全没必要, 是在做有名无实的无用功。
突然之间, 我听见门外有人在敲门。 我的眼睛随即转向门的那边, 很惊讶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人找上门来。 我在猜测门外的来者会是谁? 警察? 物业? 送水的?送外卖的?抄电表的? 想想都有可能, 但似乎又都不可能。
门被敲了三次, 一次三下, “咚——咚——咚——”地, 很轻, 间隔很清晰, 还可以听出来很有礼貌的样子, 一点也不粗鲁。 我满脑子疑惑不解, 把目光转向身旁的两个人,想从他们那里探察到一丝半点有用的信息, 同时也在暗暗揣测, 他们会怎么回应这敲门声? 他们害怕不害怕外面的人闯进来之后, 他们绑架人的事实就会被发现?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身旁的两个人看起来就像两个木头人一样, 脸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更看不出有什么动作, 绝对是一动不动地杵立在那里, 好像他们的耳朵里根本就没听到什么动静一样。
房间里面没有回应, 房间外面的敲门声也随之停止。 长长的一会静止过后, 我看到门的锁柄在轻微地左右转动, 与此同时, 悉悉索索的声响也传入到我的耳中来。我知道是外面那人在用手拧动门锁, 在试探门是否被反锁。 没有被反锁, 门被轻轻一拧, 就露出一丝缝隙, 然后稍微用力一推, 门就被打开了。 可是即使这样, 门也没有被全部打开, 实际上只是开了三分之一。我仍然弄不清楚站在外面、 试图推门而入的是何等人士? 抑或是何方神圣?
又过了一会, 我终于看见开了三分之一的门后面, 探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人的脑袋。 黑色的头发盖住整个脑门, 下面是两道黑黑的眉毛, 再下面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戴着一副金色边框的眼镜; 整个脸部就只看到这些, 其余的还在门后面, 被门挡住。 眼镜很醒目,而且对我来说很熟悉, 以致于我只看那么一眼, 就一清二楚了来者是谁。
是他, 曹览! 我的那个老同学。 那个在电话里心急火燎劝我赶快离开此地的老同学。那么他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他意欲何为呢? 此时此刻, 他竟然出现在这里,我就感到十分的不解了。 而且以这样一种非常特别的姿态出现在我眼前, 就更加令我费解了。
他看见了我。 可是明明看见我被捆绑了双手双脚, 不能动弹, 他还是伸出一只手, 向我招手示意, 叫我过去。 我只能向他使眼色, 告诉他我不能过去,无法过去, 他才把门再推开一些, 身体也在屋子里面更深入一些, 能看到半个人身了, 但是还在收收缩缩地, 不敢以全身示人, 好像害怕被人发现, 被人认出他是谁日后会有人找他报复一样。
“我是来给你报个信。”他说:“骆雁玲的事情我已经尽力了。 所有的同学我都打了电话, 问他们有没有办法, 他们都说没有办法。 只能让她听天由命了。这么大一笔钱, 谁也没办法拿得出来。 情况就是这样,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你自己好自为之, 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该讲的我都讲了, 现在我得走了,再见!”
我就觉得十分可笑, 可笑他这么神神秘秘地跑来这一趟, 到底意义何在? 我又没有主动请求他过来, 也没有叫他给我捎话过来——我是说捎其他同学的话来。那他跑这里来一趟又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难道就是为了过来看我一眼, 证实一下我被人绑架, 被人控制的事实确实存在? 如果真是这样, 我认为大可不必。
而事实确实是这样, 他没有来, 没有来骆雁玲的家, 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确实是做了一个梦, 一个与现实有所接近, 又有所不同的梦。 等我一早醒来,头脑恢复常态,内心也就感到释然了。
醒来之后我就感到饿了, 非常的饿。 看看时间, 已经过了早上七点。 我迅速起来,穿好衣服和裤子——天气变冷, 我又在里面加了一件羊毛衫, 才感觉暖和了些。然后去到洗手间, 花十多分钟时间洗漱完毕, 准备出门, 外面二人组已经站到我这间房的门口了。 他们现在不用敲门, 也不用使劲踢门, 只要这么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对他们来说省了不少的事。 门锁上次已经被伤疤踢坏, 现在只能虚掩着, 到了晚上我只能用一张椅子从后面顶着, 也只能起到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作用。
“是不是打算去吃早餐啊?”伤疤首先开口问我,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光很厉害。 我身上的一举一动, 他只要看一眼, 就能基本摸准我心中的意图。
但是我不出声, 既不回答是, 也不回答不是, 我不想与他们有更多的交流, 更多的交流只能让我在他们面前暴露得更加彻底。
“你不出声, 那我就只能当作是了。”伤疤说完后, 退后一步, 让茶壶盖顶到前面, 由茶壶盖向我发话道:“接到上面的训话, 鉴于我们俩人近段时间的工作效率奇差,至今没有要回一分钱欠帐, 从今天开始, 上面停发我们的生活补贴, 我们每天的生活费用从现在开始由我们自理。 因此, 我们决定, 我们两个人在这里的生活开支, 全部由你来承担!”
“什么? 你们的生活费用由我来承担?”听了茶壶盖刚才这番话, 我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凭什么你们把我扣押在这里, 还要我来承担你们的生活费用? 但是我没敢把这话说出口,我深知这里根本就不是可以讲道理的地方。 这里遵循的只有丛林法则, 最原始也是最简单的动物类生存法则。
茶壶盖往后退却一步, 伤疤再顶上来。 我早看出来茶壶盖不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物,既不具备能说会道的口才, 也不具有临场随机应变的能力, 更没有不怒自威、以势压人的气场。 因此, 更多时候, 还是要由伤疤来出面解决问题。
“规则现在是由我们决定。 上面这么说了, 我们就只有绝对服从。 之前我已经跟你说过, 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目前的这一项, 就是当中的第一项。 以后还有很多项,我们会一步一步来实施, 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伤疤气色凛然地对我说道, 异常锐利与冷酷的眼光不到几秒钟, 就把我刚才还义愤填膺的气势压垮了。
“我们还要进一步告诉你, 只有你全力与我们配合, 尽早把你的那个老同学找出来, 你才可以尽早脱身, 尽量减少你自己个人的损失。 这是我个人对你的忠告,你自己慎重考虑。 如果你在这里多拖我们一天, 你就要多负担我们一天的生活开支, 拖一个月, 你就要负担我们一个月的生活费。 这个数不用我们替你计算, 你自己应该会算,算清楚之后, 我想你会知道怎么做。”
而我的内心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做,不知道怎么做才是他们想要的, 更不知道他们所说的配合到底是怎样的一种配合。 这不由得令我又急又气。 我自己连骆雁玲的影子都找不到, 我能配合他们干什么呢?
我很无助, 也很沮丧, 看起来我只能像一个木偶, 任凭他们摆布。 他们要我做什么, 我就只能做什么, 没有我抵制的空间, 也没有与之协商的余地。但是我真的不想从我的口袋里掏出一分钱给他们, 我厌恶与他们发生任何实质性接触, 即使空气从他们那里流到我这里, 我都感到极其的恶心和不舒服。
“你不配合, 不掏钱出来, 那我们就只好自已动手了。”伤疤再次退后一步, 向茶壶盖使了一个眼色。 茶壶盖立即走上前来, 动手对我实施搜身。 我的钱包被茶壶盖拿到手,他从里面翻出所有现金。 我心里清楚里面有两张一百元的大钞, 以及其他一些零钱, 总共不到三百块。
茶壶盖把钱包还给了我, 不到三百元的现金给到伤疤手上, 由他清点。 伤疤清点过后, 对我说道:“一共是二百六十二块。 按一人一天二十五元来算, 三个人一天就是七十五元,这二百六十二块只够花三天时间。 没有了我们再来问你要, 你微信里面肯定还有。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 没有多少人身上会带很多现金, 这个我们都很清楚, 到时候就麻烦你直接微信转给我们,不必要我们再这么粗鲁地动手。”
说完之后, 停顿了一会, 他忽然又抬起头来看着我, 像重新记起了一件什么事一样, 之后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忘了跟你解释一下。 一天的生活费我们是这样开支的。早餐五元, 油条、 包子还有豆奶什么的。 中餐和晚餐各十元, 都是盒饭快餐, 基本上能做到两荤一素, 这样的安排你没有意见吧?”
我当然没有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 我即使有意见又能怎么样?
我把我的脸扭到一边去。
“没有意见我们就这样安排下去了。”伤疤最后对我说道:“每天每餐我们都会准时给你带到, 不劳烦你亲自出面去下面走动。 你只管坐在这里, 等候开饭就行了。谁叫你是出钱的那个人呢? 花自己的钱肯定心疼啊, 是不是? 所以这个我们都很理解, 一切由我们代劳。 但是你自己呢, 心疼花钱是一回事, 想办法找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要是能以心疼花钱, 来促使你尽快想办法找人, 那就最好不过了。 我们希望以这种方式, 能促使我们之间的合作向那样一个方向发展。 这是我们最乐于看到的一个完美结果,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再见!”
他随后转身离开, 我把门关上, 重新拿一把椅子从后面顶上, 回转身在床上默默地坐下来。
上午十点钟左右, 我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我怀疑又是那个曹览打来了, 心中很奇怪这人这么多事? 但是等我拿起手机, 才发现这次不是, 不是他曹览打来了,是那个姓黎的女同学打来的。
“喂——”姓黎的女同学在手机那端问道, 声线细细的, 好像害怕有人听到似的。
“是我, 我在的, 你好!”我轻声地说道, 还是要防备外面二人组的偷听。 我一时摸不清楚她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所以只能侧耳聆听她是怎么说,以静观其变。
“你还在那里吧? 我是说骆雁玲家里吧?”她说, 吐字非常慢, 有点像蜗牛。
“是的, 我还在骆雁玲家里, 还走不了。”我说, 以几倍于她的语速对她说道。
“不好意思啊, 那天晚上你对我说了那事, 后来我还是没敢去报警。”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说, 但我随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她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啊?”
“是的。 那天晚上你对我说了之后, 我就把这事跟我老公说了, 问他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报警。 他跟我说不要去, 叫我不要掺和进去, 不要自找麻烦。他跟我说这种事情现在多得很, 债务纠纷到处都是, 警察忙不过来只能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 连警察都解决不了的事情, 我们普通老百姓, 又能怎么样? 所以我后来就没去了。连你的电话都不敢接, 当时真的不知道怎么对你说。”
我还能说什么呢? 她已经说到这份上了, 我还能对她说什么呢? 难道我可以对她当场发火? 在电话里指责或者痛骂她一通? 我想我真的做不到。
“你是知道的, 我这个人比较没主见, 平时都是听我老公的。 我老公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我从来不敢违背他的意愿。 真的不敢。 这一点还请你能理解,周洁。”
我含着眼泪默默点头, 仿佛她就在我面前说这一番话似的。
“我帮不到你什么忙, 一切就只能依靠你自己了, 希望你多保重, 再见!”
随后电话挂断, 如丝一样的声线就像有人伸出一只手, 从中间悄然拧断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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