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翻我的朋友圈说我家很温馨。我并不觉得我家很温馨,那是一片破败。
我家养了猫,那是因为两只流浪猫赖着不走。我家养了鸡,那是因为鸡肉很贵,自己养实惠。我家在路边开了一块地,那是因为小农意识浓重。
我们并没有什么闲情逸致,享受乡镇生活。我触目可及都是生活的不易。
在马路边吸着灰蒙蒙的空气,住在灰蒙蒙的房间里,连天空的都是灰蒙蒙的。哦,不是房间,我家那建筑两头透风哪里叫房间,顶多叫个过道罢了。
那你会问,为什么我这么惨,是因为我们世世代代都惨吗?不,我爷爷很牛的,当了半辈子官,养了一身官脾气。
那时候的官很受捧的,那么我爷爷很有钱,可是我家没钱,为什么?如果我跟你说我爸是净身出户的,你会不会觉得我在讲“天方夜谭”?世上怎么有这样的父母呢?你会觉得我夸大其词,扭曲事实吗?
世上是有这样的父母的,我亲眼看着爷爷把妈妈打倒在地上,嚷着让他大儿媳妇过来把我妈往死里打。
我妈说,坚决不让我嫁家里有两个儿子的人家。
姑姑咆哮着扬手去我妈,自己先癫痫发作倒在地上。
那一刻我好害怕,我蹲下身去握住姑姑的手,手是热乎的,一滴浊泪从她的眼角落下。
我说:“别,别扶她起来,她难受,让她歇一会儿。”
我妈为我的善良感到深深的担忧。
弟弟四岁前祖父母从来没有看过他一眼,四周岁,弟弟从寄养的二姨家回来,叫错了称谓,他对着奶奶叫了一声“姥姥”,奶奶怒发冲冠,把弟弟提到爷爷面前,两人一迭声叫打。
2010年10月14日,爸爸和他们正式签订了“断亲书”。爸爸逢长辈就发问:“我是不是亲生的?”
可能不是。这句话是我猜的。伯伯长了一米八,爸爸一米七五吧。伯伯身体健壮,爸爸受成骨头架。伯伯说话震天响,爸爸低声细语温存长。伯伯皮肤黝黑,爸爸皮肤白皙。伯伯走路带风,爸爸无响无声。爸爸学文,伯伯学武。一文一武,这个家文武双全。却终是文败给了武,遗恨终生。
弟弟心中忿忿,寒窗苦读,在国家级贫困县考了全县第二名。我们以为一雪前耻,让欺负我们的人看我们行。没想到爷爷“不计前嫌”,风风光光地带了一行人给我们贺喜,以显示他门楣光耀,人才辈出。
在高铁上看到一组摄影作品我着实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好感念,也许未来有一天我会将这些感念,在我生活在豪华居室里的时候,我希望会有这么一天。
原来我们就生活在别人的画中,是别人眼里的温馨和睦。是他们苦苦寻觅又得不到的平凡安定。过他们向往的生活,看起来很美。
我的一位高中语文老师在讲解古诗的时候就感慨,其实真正生活在乡间的农民没什么闲情逸致,只是丰衣足食的诗人把他们诗意化了。什么“笑歌声里轻雷动”,什么“知有行商来买茶”,其间的辛苦你能感受得到吗?他们身体的疲倦,伤病的痛苦,衣料的粗糙,你能体会吗?
也许生活本身是一首诗,我们都看起来很美。
千百年历史的洪流冲淡,我们的苦算不得什么。就像各类战争的伤亡只是个数字,数十年的奋斗只是一个故事,有谁在乎你的爱恨情仇?
我们在乎苦难都是因为我们格局太小,所以难成大事,难悖历史。可我就是格局小,我爱我自己,我关注我身体的每一个细微部位的变化,我在意我的脸上的一个痘,我在意我的痛痒,我知道我自己饿了困了,还是累了,并会适度调节让状态最佳。这千万年间许只有我这么一个人这么爱我自己了。
所以我会珍惜,珍惜有这么一副躯体。
曾看过一本书《教授的头颅》,就是教授只有头,没有身体,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有时候你想抬一下胳膊,或者伸一下腿都做不到。你脑袋有点儿痒痒,你就得请旁边的人来挠,轻了重了,都控制不了。
闺蜜生了个孩子,她才多大啊,在大一怀了孕,笨到七个月才发觉。刚才我们一直在谈她的宝宝,那个新生命使她忘却了所有的困苦,倍感幸福。
原来每一个平凡的人都是幸福的,无论我们生活在豪宅雅居还会破败一角。我们能爱自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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