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
金锁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相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从这一日,从嘉的生命会变得不同了,时间这趟列车从温柔乡中驶到了一个血与火的前线,也许是已经注定好的人生,也许是在某一个岔路口中的一次不经意的加速或者减速,从钟峰隐者到往事堪哀,恍若隔世。父皇说,要肩担苍生;先生说,拔剑之日,天下大治,也许在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选择在今天这个日子来到此地,来到这个他一生的转折点,心念一动,千万劫。
两位皇子相对而立着,隐隐散发着杀气,宾朋中知悉内情的已经默默地低下了头,不忍看这一幕,不知悉的依旧大快朵颐的喧闹着。从嘉的眼睛如凛冽的刀锋,仿佛能够杀人。催妆以诗,青庐拜堂,见烛举乐,铺母卺童。这些从嘉梦中的场景,只不过,堂上的新郎却是自己的哥哥。兄弟相残,横刀夺爱,这是成王的路上需要付出的代价吗?把自己最心爱的人毁掉,然后给自己看。
“兄长”从嘉一声出口,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太子李弘冀面前,眼前这个人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童蒙启读,相依相扶,但是自从明白了自己皇子的身份,骨肉之间,便是尔虞我诈,甚至数次以命相搏。现在的李弘冀,要亲自毁掉自己弟弟的一生。
“你不爱她,你要江山,我给你,我都给你,兄长,我不要了,我从来没有要过,兄长,只要你把雪儿还给我,我马上离开,永不再入金陵”这也许就是从嘉最后的办法了,为了雪儿,斩断自己和皇家的一切联系。父皇身患怪疾,神志不清,韩家闭门不见,母亲每日以泪洗面,或者斩断这一切,就是解脱的最好的办法了。
披红的新郎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已经没有一个20多岁的清澈眼神,已经被欲望和权力遮挡了心灵。盖头下新娘嘤嘤地颤抖着身躯,仿佛乱世中摇曳的花瓣。呼吸都开始困难,仿佛空气已经凝重到无法适应吞吐的力量。
同一时刻,江州城。
风雨将至,一名道者负手而立。“万事俱备了吗?”流云站在身边问到。“是。。。也不是。。。”显然流云对于道者的充满玄意的答案没有任何兴趣,挪开几步,继续注视着城外两山交汇的地方。
“韩壮士,此战危险,届时还请留在高松身边。”高松并没有看韩顺,自顾自的说着。
“了然。”韩顺拱了拱手,以示谢意。突然,远处的山脚下出现了一个一个移动的黑点,起先是稀稀拉拉的几个,越来越密集,朝着城池的方向缓缓移动。恐怖诡异的氛围一下子笼罩全城,每个人都知道,大战将起。
“流云将军,有劳了。”高松从袍中掏出一张符咒,“必要时,用此自保。”
“用不到的。”流云身形一瞬,急急而去。
他打开一个罐子,满满的动物鲜血,从城门开始向外缓缓倾倒,不一会儿用鲜血铺了一条路。一时间,整个城门前也弥漫的血腥味,让人非常的不舒服。人影移动的越来越近了,像是一群蚂蚁,毫无目标。
流云突然纵身向前,朝着这群行尸走肉冲过去,在即将靠近的时候,一个急停,射出一道剑气,极其帅气的转身,再横向奔跑,白衣飘飘,若是在平时,一定迷倒万千少女,在这瞬息万变的战场,有如混入鱼群的鲶鱼,让本来没有任何方向的士兵突然来了精神,仿佛饿狼扑食一样冲向流云,流云身形飘忽,步伐鬼魅,纵使敌人占尽数量优势,也难以擒住流云,当然,一旦被抓,绝无生还可能。
眼看引诱的数量差不多了,流云改变了方向开始向城池奔跑,满山遍野的敌人也在同一时刻朝着城池奔跑。在血腥味的引导下,几乎全部的敌人都聚集在了高松所在的东门前。
此时,流云脚步轻轻一掂,如蝴蝶在空中滑翔一般,一边看着前方敌人的动向,一边朝后退,直至全身入城。
高松和韩顺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一切,等着入城的敌人越来越多,终于,几乎所有的敌人都进入了,数千人在城里漫无目的的乱撞,“时机已到,韩壮士,劳烦为我护法。”高松手结法印,“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
太极印结,一道亮光冲入天际,圣气沛然。光随心转,阴阳两鱼,首尾轮回,八卦图案,初显威能,一门动,七门皆动。净天法阵,江州古城。
突然,一道掌气从高松身后袭来,高松并未防备,任由掌气打在自己的身上。偷袭者一见得手,马上欲抽掌再打,却发现,掌气打在了高松的护身气罩上,而且,被一种力量牢牢固定住了,无法抽离。
“韩壮士,借你灵能一用了。”高松依然背对着韩顺,语气中看不出任何的情感波动。
“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我来的?”韩顺不解,恶狠狠的问到。
“大概是你,刚刚入城的时候吧。”说着,加催法印,符咒急速震动,八根光柱直冲云霄。韩顺还没有来得及想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便感觉一股力量,把身体里面的能量不断向外拉扯,终于也缓缓混入到了净天法阵之中。
李弘冀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弟弟,曾经的那么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弟弟,现在如丧家之犬,跪伏在自己的面前。父皇已经奄奄一息,从嘉象征圣人之相的重瞳在李弘冀眼中越发的滑稽,一步,只差一步,但是自己不能沾血,一旦背上屠戮骨肉的恶名,那便是要遗臭千古。
“我的好弟弟,这也是命,要恨就恨生在帝王家吧”说着,向前走了几步,靠近从嘉身边,双手扶起从嘉,轻佻的说,“我不爱她,但是,我喜欢看她哭的样子,梨花带雨啊。”
这几句话,仿佛是用刀刻在从嘉心里一样,权势,地位,可以让骨肉相残,人性泯灭,那么自己又何必在乎这骨肉亲情。玉佩又一次散发出淡青色的光芒。顿时,从嘉气走全身,从嘉的异状让李弘冀感到不对,马上后撤几步,卫士上前,兄弟两人,隔着刀斧相对。
“不能出剑”从嘉脑子里面闪过高松的嘱托,折断一根柳枝,阴阳二气,离合并流,一划开天,力聚一点,一招击倒六名护卫。
“保护太子!”“保护太子!”太子府内乱成一团,李弘冀惊讶于自己弟弟的成长,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呼唤护卫,少顷,才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更不能留你了。”
柳条突然开始闪光,植物本身受不住阴阳二气的反复冲击,眼看着要燃烧了起来,从嘉用气一冲,断成了几段,击倒了太子眼前的侍卫,最后一段柳条深深扎在太子身旁的木板上。
“我说了,我要带她走。”从嘉背对着自己曾经的兄长,冷冷的说,那是绝望的声音,对亲情的绝望。说着,从嘉走向了雪儿,这个男人终于踏着五彩祥云来拯救自己了。从嘉轻柔的握住雪儿的手,柔柔地说:“雪儿,我们走吧。”
她好想和眼前的这个男人离开,一身的英气,数载的相知,现在,像个武士一样护在自己的面前,他是自己的英雄,来拯救自己的英雄。话到嘴边,雪儿却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带着哭腔对从嘉说:“对不起,我负了你,我已经身不由己了。”
渐行渐远的亲情,渐行渐远的爱情,从嘉本来以为可以拥有一切,到了现在,却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最可悲的人,本来拥有的东西,一点点被吞噬,消失,模糊的爱人,畸形的亲情。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终于,轩辕出鞘,剑三:八方来朝,那杀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周身的剑气已经形成了一个剑阵,这种细若游丝的平衡马上将破。
“不要,从嘉,我求你了!”雪儿扑了上去,紧紧抱住自己的爱人,“走吧,从嘉,是我负了你,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几日前,这温暖如玉的身子,还在自己的怀中倾诉着惜别的情谊,一样的言辞恳切,一样的泪如雨下,只不过,一则是暖人心扉,另一则却是寒凉刺骨。
轩辕剑开始缓缓收敛剑气,如散落在四周的蝴蝶聚集到锋利的刀刃之上。为你拔剑,为你收剑,先生说,要为天下而拔剑,此刻,我的天下,只有你。
“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金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
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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