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给我两毛钱!”
“你不是有钱吗?今天不还准备去存钱么?存了这么久了,还问我要钱?”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是整钱,存了死期。”
……
老张头知道自己生病了,所以问老伴要两毛钱,顺便去集市上买点辣椒,嚼几口生辣椒,出身汗,病也就好了,这是之前没有钱买药时悟出来的“偏方”。
拿到了两毛钱,老张头背上了被磨得溜光的钱褡子,把这个月积攒的100元钱放进钱褡子里,用手拍了拍,脸上的皱纹荡漾开来,好似那古树的年轮,一圈一圈地往外扩散,认真地看,还是能看出来脸上有一丝笑容。
刚出村口,就碰上了同村的青年大牛。
“张叔——”大牛吞吞吐吐,脸憋得通红,“能不能借我点钱,我老婆得了急病!”
“没钱!”老张头紧张地摸了摸钱褡子,继续低头往前走,生怕别人抢了他的钱似的。
大牛有点憨头憨脑,性子也直爽,平常也乐于助人,吃了这莫名其妙的闭门羹后,他也没多想,匆忙找别人借钱去了。
老张头突然打了个冷颤,心想:“这六月天的早上,也不至于感觉到冷啊,我这次估计病得不轻。”
没有借给大牛钱,老张头心里有点内疚,之前有一次老张头在路上摔断了腿,是大牛救了他,背着他走了十几里山路才回到家,他当时还想以后大牛有个什么困难,一定全力以赴地帮助,但在今天,他却没有伸出援助之手。
想着想着,老张头抬头看了看太阳,有点眩晕,好像看见了满天的星斗,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今天的太阳温度怎么这么低?不会也是生病了吧?”
每个月存100元,老张头已经存了三年零六个月了,再过一年六个月,就存满五年了,这样他就可以每个月领40元钱的利息,然后又把每个月取出的100元继续存进去,五年后照样每个月可以领40元钱的利息,这可相当于一个工人每月的工资。
老张头每次想到自己能想出这个主意(三年半之前第一次进农村信用社,看见墙上利息表,虽不认识几个字,但能看懂100元钱存五年后的利息),就得意起来,真觉得自己这个庄稼汉就是个永久的“工人”了,这比那些退休工人领退休工资强得多,退休工人一旦人去世以后就没钱领了,而老张头这套存钱理论,可以世世代代传下去,他死了,他儿子可以领,他儿子死了孙子可以领……
这也是老张头舍不得借钱给大牛的根本原因,更是这三年六个月以来家里老是吵吵嚷嚷的原因,几乎是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家里的一分钱他都抠出来,存在钱褡子里,再存进农村信用社里。
自从老张头发现了这套存钱理论,家里逢年过节再也没有鸡鸭鱼肉,桌上只有吃不完的土豆青菜,有时为了一个月攒够100元钱,还得啃上几顿红薯,全家人一年都舍不得买套新衣服,儿子儿媳妇怨声载道,甚至在生气的时候咒他“存钱买寿衣”,当然这也是气话。
不知不觉,老张头已经走到了镇上的农村信用社,因为生病了,这次存钱他完全没有感觉到别人的恭维,匆忙地存了钱,收拾好存折,放进他的宝贝钱褡子,就走了。
出了信用社,直接往菜市场走去,他踉踉跄跄,晃晃悠悠,好似喝醉了酒。
“你这辣椒怎么卖?”老张头在一个卖辣椒的摊位旁停住,假装试吃,抓了一个辣椒,塞进嘴里嚼了起来,立马感觉到嗓子被辣得冒烟。
“两毛一斤,正宗小米椒,怎么样?够不够辣?”
“一点不辣啊!”老张头往下一个摊位走去,同时把手伸进兜里捏了捏那两毛钱,真想把钱挤出“钱崽崽”。
老张头用同样的方式,在每个摊位尝了一个辣椒,竟然没有辣出一丝汗来,他才知道之前估计自己这次病得不轻是正确的。
吃辣椒没用,老张头只得往家赶,实在不行还得去医院,但得先回家拿钱。这时集市还没散,路上只有老张头一个人,他走一阵歇一阵。在经过一条水沟的桥的时候,老张头眼前一黑掉进了水沟里,幸亏水沟不深。
醒来的时候,老张头发现自己躺在镇上的卫生院里,老伴正坐在床前,儿子儿媳正在赶来的路上。
“要不是大牛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你的钱褡子被勾在桥边上,估计你都一命归西了……”老伴埋怨道,正说着,大牛拎着一壶开水从门口进来了。
“张叔,你醒啦!”
“钱!钱——”
“钱你不用担心啦,我老婆住院的钱我也借到了,她是阑尾炎,要动手术,你的钱我也交了,安心养病。”大牛笑呵呵地回道。
……
住医院的这天晚上,老张头做了个梦,他梦到自己手里牵着一匹小马,慢慢地小马变成了大马,再后来又变成了一匹金马,他使劲拽着这头金马的缰绳,追得气喘吁吁,如果不放手,眼看就要被这匹大金马拖死了,心里一惊,醒了。
第二天,老张头病好了,出了医院,他似乎从昨晚的梦里悟到了什么,拿着存折直接去了信用社,对营业员骄傲地说道:“把里面的钱全取出来!”
“大爷,你这存的定期,取出来就没利息了?”
“利息不要了!”
取了钱,老张头长吁了一口气,这口气憋了三年零六个月,终于释放了。他迈着大步,像只得胜的公鸡,去医院找大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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