㈠
明显感觉今年的冬天会加快速度的滚过来拥抱我,裹着一件外套,都能感受到风钻进我胸怀的温度。搞得我打了个喷嚏。
我记得我十八岁那年经常坐在教学楼正门口的阶梯上晒太阳,像条流浪狗,冬天的太阳暖暖的,照在我头发上,肩膀上,膝盖上,都是光,整个人置于阳光下,暖暖的,那太阳的光就像能嗅得着一样,我能闻着它感觉青春的美好。
我的花样年华里,见到的最多的就是花了,还有那“白花花”的试卷。
学校里种了许多树,还是不重样的树各栽一处,因此无论四季如何轮回,总能看见你的头顶上方开满了花。从学校穿过一条小巷就能绕回我家。
家里院子也栽种了些许盆栽,有兰花,有九里香,桂花,还有茶树花等等。每到开花的季节里空气都是花香飘逸。
记得学校里种了凤凰花,这种花总是在高考那段时间开得最繁美。所以很多人就说花开最好时,便是金榜题名之日。
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我是信了,所以我没考好,原来都怪凤凰花开得不漂亮。
这安慰了我夏季漫长的三个月的颓废时光。
㈡
一般夏天我都会躲在空调房里,把空调温度降到最低,我从来都不会觉得冷,我觉得年轻人就是比较有耐受力才好,这样才能抵得住社会压力,你看电视上不少年轻人创业或是找工作时不都在寒风瑟瑟的冬天裹成粽子在路边看着报纸勾勾叉叉那些招聘工作,顺便咬一口面包,要么在天桥底下凄惨又励志的睡了一觉。
我就这番言论义正言辞的跟我妈说着,我妈白了我一眼,那你见过裹着棉被感受的吗?
我大为失惊的对我妈说,棉被就是裹在她们身上的大衣啊!
于是我被我妈一脚踹了出去,没办法,我只得转移阵地,披了件被单在客厅里的地板躺着看电视。风扇开三档。
风呼呼的吹着我,拨弄着我的头发,像妈妈的手一样温柔。
哦!不!
我妈气急败坏的冲过来把电风扇给关了,空气一下子燥热起来,一把抓起我身上的被单,我拉扯着,哀嚎的说,娘娘,不要啊不要啊!
最后我被我妈揍了一顿。
她粗糙的手啪啪的拍打着我屁股,手带过的风呼哧呼哧的飘过我的耳边。
那可以说是我儿时难以忘怀的日子。对我这种思想呆滞且顽固不化的人来说,十八岁只之前的时光都叫作儿时。
㈢
儿时的我最爱的就是辣条和泡面。
如果你认识我,你一定会看看我吃辣条的模样,用我妈说的话就是像是从水沟里爬出来的流浪狗,一见骨头就飞奔过去,心急火燎地舔着骨头,恶心到极致。
我通常无视这种谬论,遇见美食难道不得敞开了心吃吃喝喝,管它胖不胖。
当然这是在我怎么吃都不会胖的年纪说的,相对于身材日益不受控制的现在来说,我是提不起这种勇气的了。
谈到辣条和泡面,就能勾起一连串的回忆。那时我妈不喜欢我吃这些垃圾食品,但无奈我偏偏钟爱。于是为此开展了一系列猫捉老鼠的活动。
家的隔壁就是一家小卖部,那可是我的欢乐天堂。
时不时就偷偷摸摸的溜出去,买了些零食,蹲在家门口窸窸窣窣的偷吃着,那辣辣香香的辣条诱得我口水直流。欲罢不能。耳朵顺带监听门里面的声响,一有脚步声就立马把辣条塞进嘴里,砸吧砸吧的快速嚼完。但一旦你专注于吃东西时,耳朵是会自动屏蔽外界的信息,所以当我反应过来时,我妈已经在我视野内,我之所以还砸吧砸吧吃完纯粹是我为了抓住最后一口美味。好有力气挨一顿骂。
当我张开血盆大口,津津有味之时我妈都会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我,我则不以为然,吃完最后一口,也不放过我沾满碎渣的拇指,舔得干干净净才作罢。
㈣
说起吃泡面的日子,那可是空气都漂浮着泡面的味道。
尤其我最爱吃辣的泡面,通常是藏在肚子衣服下面。像个小孕妇,装模作样的走进去,还自以为有多聪明,现在回想才知道那演技有多拙劣。
溜进房间,就迫不及待的烧水,等水开的过程总觉得很漫长,就像泡了面要等三分钟后再吃一样,让人等得兴奋又心急。当然像我这种猴急的人肯定不会等得了三分钟后再吃,基本上水倒下去拌两下就开吃了。
而我妈就会逮着这时候进来,就像传说中的班主任一样的行为。就算有时我快速处理了现场,但还是会被空气弥漫的泡面味给出卖了。后来我学会了吃之前开窗,这曾掩盖过我猖狂而不羁的岁月。
㈤
只是多年以后我再也不曾吃过辣条了,毕竟人在时光的洪流中走着走着就慢慢的脱离了原本的稚气,也被它带走了很多对生活怀抱热情的力气。
很多小时候的天真和对事物的热衷度也随之变淡,加上辣条和泡面确实对身体不好,坏的东西怎么也不可能死死抓在手里,就像有些东西馊了怎么都掩盖不了,你尝了一口,觉得臭了,自然会扔掉,谁还会捧着一盘馊掉的东西来折腾自己的胃。就算当时有多可口,到最后也抵不过其他美食的替代。
人就是这样的学会一步一步的现前走,虽然我不懂为什么总是要现前。但还是有例外的,比如我的妈妈,年过半百之后,她似乎停留在过去亦或是开始往回走。
那天我碰巧回家,打算给老妈一个惊吓,悄悄推开门,就看见老妈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津津有味的吃着什么。她背对着我,头低着,发出嚼食物的声音。
我好奇是什么美食让妈妈如此专注,没吭声,蹑手蹑脚的走到她身后。抬头一看,我看见了一小锅泡面,忽然我想起了我曾最喜欢用锅盖吃泡面了,不知道为何,就是觉得这样才吃出美食的感觉。
妈妈学着我用锅盖吃泡面的模样,我突然觉得很搞笑,笑话妈妈原来在偷吃泡面。还吃得这么有美食感。妈妈则一抿嘴的笑了。
那时小,以为妈妈喜欢泡面只是不敢吃,就像课本里讲的妈妈喜欢吃鱼头的故事。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她吃泡面是在想我。
她想我但是见不到我,就只能学学我吃泡面的样子来想想我,还有想想以前发生的小故事。
恍惚中我想起我上大学那天,我妈缓慢的移动步伐,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我坐在大哥的摩托车上转身向她挥手做别,她只是扶着门,看着我,叨唠了几句,就别过头去,我也刚好到点出发了,摩托车响起了声音,呼呼的风在我耳边吹过,我一路向前。老妈的身影却在后视镜里逐渐消失,我仿佛看见她像小孩子一样抹了下眼睛。
隔天大哥便离家工作去了,留下母亲和姐姐。
姐姐也即将离家,在收拾行李,突然母亲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能不能留下来陪我?”姐姐愕然,母亲便别别手,什么也没说。
后来姐姐还是留下来了。她偷偷告诉我,你们走后妈妈哭了。
㈥
没心没肺的我在大学里如鱼得水,欢快自由,看见过夜晚的繁华城市,走在灯火通明的街上肆意畅言远方的诗意。
我的母亲则日日夜夜的重复着她索然寡味的生活,手里握着小小的手机,等着我找她聊聊天。有时一整天她的手机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她就握着它,在午后的明媚日子里昏昏欲睡。
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
突然有一天,姐姐让我多打电话给母亲,她说,母亲说她好像痴呆了。
我惊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两行泪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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