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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娣觉得自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她不该出现,她的名字也不该出现。
此时客厅里面的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的吃着年夜饭,男主人是她的爸爸,女主人是她的妈妈,那个咯咯笑的婴儿是她的弟弟。桌子边上没有她的位置,尽管那张红木桌子那么大,可以容下许许多多她的小小的身子。
他们那么开心,高兴的欢呼着迎接新的一年的快乐。
但招娣不开心。她一个人坐在厨房,灶台上是三两个中午剩下的菜和已经没了热气的饭。这是阿姨给她留下的。平日子阿姨还能陪着吃饭,今天举家欢聚的日子,就连阿姨都回她自己的家了。阿姨是家里唯一对她好的人,但她已经辞职了,回到了属于她的温暖的家去。
可招娣无处可去。这里有她的爸爸,妈妈,弟弟。却没有她的家。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恨节日,这一日,她的孤独尤胜,热闹与她并不相关,她仿佛独守着一个孤寂的星球。
窗外已经开始绽放着美丽的花火,五彩缤纷的烟火在墨色的天空显得特别的漂亮。招娣小小的脸靠在冰冰凉的玻璃上,幻想着自己也如那绚烂的烟火,在一片辉煌中死去。
但她不是烟火,她是招娣。
“死丫头,还不过来收拾。喊你半天,这耳朵聋了吗?”女人尖细的手指已经掐在招娣小小的柔软的耳朵上,那耳朵瞬间褪了颜色,和纸一样的白,和冰一样的冷。
招娣咬着唇,跌跌撞撞的从椅子上被拽了下来,她最后瞥了一眼烟火,眼神里满是无尽的忧伤。她不敢呼痛,只是被一路拖着来到红木桌子边。男人和婴儿已经在另一边玩耍,只剩一片杯盘狼藉的桌子。走的近了,小婴儿咯咯咯的笑声简直就像铜锣,一阵阵的在招娣耳朵里冲刺。
招娣脸色惨白却麻利的收拾着餐具。她的个子还不够高,她的手还不够大,所以她不得不跪在椅子上,将整个身子扑在桌面,才能艰难的捞到一个盘子,艰难的捞到一个小碗。她是这么的小,像在海里可以忽略不计的舟。
女人插着腰发出尖锐的咒骂声,电视里喜气洋洋的音乐,婴儿不间断的咯咯咯的大笑,让招娣头昏脑胀,摇摇欲坠。
她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那散发着柔和光泽的桌面,忽然发现眼前无比巨大无比坚固的桌面上,竟露出了一条漆黑的裂口。
她用桌布使劲擦了擦,那裂口已经跟她的胳膊差不多粗细了,再擦了擦,那裂口已经跟她的腰一般粗细了。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裂口黑漆漆的尽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
忽然,她咧嘴笑了出来。她的笑清脆悦耳,像婴儿床头高价进口的风铃。
女人不咒骂了,电视不歌唱了,就连婴儿也闭上了嘴。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了招娣身上。
招娣还在对着桌面笑着。笑声起初像风铃,后面像喇叭,最后竟然比烟花爆开的声音还要大。简直要震碎人的鼓膜。
她扭头看着自己的妈妈,那女人皱着眉十分疑惑。她看向自己的爸爸,那男人皱着眉满是不解。她最终还是看向了婴儿。这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此时正露出单纯可爱的痴笑,就连口水也落到地上去了。
招娣叹了口气,她知道,最不应该恨的就是这个小婴儿,但她最恨的也是这个小婴儿。思至此处,小小的她露出了苦笑。她呼的弓腰,像箭一般将自己射向那条足够巨大足够吞噬自己的深沟。里面有五彩缤纷绚烂的烟火。里面有对自己微笑着的父母。她心满意足的微笑着,投入了黑暗的世界。
招娣最终是否如愿,人们已经无从得知。毕竟这个世上没人将她铭记。她已彻底消失,带着她憎恨的名字,变成一块小小的黑黑的冷冷的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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