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1日下午,灿烂的阳光,蔚蓝的跑道,学子们徐徐展开百米长卷,献礼建党百年。
国旗在操场上空招展,党旗在学子手中摇曳,团徽在青年教师胸前闪光,红领巾在少先队员脖颈飞扬。
在沸腾的队伍中间,有一位穿着球服的外国面孔,他蓝色的眼眸格外的清澈,他的胸口,别着一枚巨大的,来自雪国的勋章。
这位佩戴勋章的外国人,是我的同事,一位体育老师,他的全名很复杂,为此,我专门问了问学校的外事联络员,查到了Oleksandr Prokopenko这个名字。不过,我们从来不叫他这个名字,我们叫他Alex,中文叫法就是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和我们共事了六年了,他是在我们学校任教最长时间的外教,但他第一次来我们学校时,却闹了个笑话。
那时的艾利克斯二十出头,刚来深圳一个月,来深圳之前他在香港待了大半年,在青少年俱乐部里担任足球教练。
那一天,是那一年深圳最冷的一天,艾利克斯跟着外教中介公司的负责人来到了我们学校,他身穿一件长袖阿森纳球衣,一条七分裤,一进学校就引来身着羽绒服的女老师们的侧目。
那天的第一个环节是试讲,艾利克斯往学校操场方向走,外教中介一边用英语和他解释,一边把他拖到初一1班的教室里,学校安排他讲一节英语口语交际课,而艾利克斯原本准备的是一节足球技能训练课。
进到教室,面对五十双好奇的眼睛,艾利克斯脸红了,窘迫不安。他在黑板上画出一个足球场的草图,用带着大舌头音的一顿一挫的英语和同学们讲起足球战术来。学生都没听懂,他却越讲越兴奋,手舞足蹈,学生一脸茫然。他急了,点击鼠标一通操作,班级电脑屏幕上播放出一个他的踢球的视频集锦,班级顿时欢呼起来。他反复拖动鼠标,播放一个十多秒的进球过程,黑板上的球场图上呈现出一个复杂的线路,艾利克斯仿佛温格附体。
下课了,学生围着艾利克斯要签名,外教中介一个劲和学校外教管理负责人解释,但怎么也解释不清,一个教英语的外教怎么成了一名足球运动员。
校长室内,艾利克斯像犯了错误的孩子,蜷在沙发一角。他反复用简单的英语词汇和大家解释,他只是想来这里当一个足球教练,并不想教英语。
外教中介也是昨天才拿到艾利克斯的资料,今天早上就把人带到了学校,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艾利克斯这样的英语水平会通过他们公司的第一轮筛选。
大家都啜着茶,沉默不语,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
“既然足球踢得好,还踢过专业队,那就来试着教体育吗,学校也需要各种人才吗!”
校长开口说话了,大家听到这话,都开怀大笑,艾利克斯就这样留了下来。
后来有人问过校长,为什么会留下艾利克斯,校长微微一笑,回了句:“我看他的神情,特别像九十年代那种刚毕业出来找工作的年轻人,我刚进学校时,也和他一样啊。”
艾利克斯就这样成了我们学校的一名体育老师,外教教体育,在全区也算独一份。
艾利克斯上岗了,他质朴的笑容和严格的要求,让学生又爱又恨。
每节课,他手上都有一个俄文写成的训练方案,每个指令,用英文标注。从指令下达到学生执行,他一刻也不停歇。课前一公里跑,他跟着学生跑;课上训练起跑,他一次次做示范;学生分成八组练习,他一组组纠正过关。下课时,他的眉角不断滴下汗珠,几个体能差的男生瘫倒在地上,艾利克斯一个个把他们抱起来,就像抱自己的孩子。
下午学校四点半活动,艾利克斯负责男女足的训练,他精心挑选了两位队长,这两位队长不仅球踢得好,英语也说得好。每次训练前,艾利克斯先用英语和两位队长讲解训练计划,然后召集队伍训话,队长一旁翻译,交代好之后,大家就开始按照计划动起来。
学生一边训练,艾利克斯一边叫喊。训练小团队传切配合时,艾利克斯更是对每一脚出球都斤斤计较。队员有时配合失误,他会生气地一把摔掉战术板,劈头盖脸地训斥队员。队员看到艾利克斯生气,都乖乖低下头。他们知道,艾利克斯发气不会超过一分钟,过了气头,艾利克斯又会现出那种腼腆又温和的笑容。
每次训练课最后,都是定位球训练。几个顽皮的男生一个抱一个,排在一起,搭起一个一人半高的人墙,挑衅地冲艾利克斯喊。艾利克斯弯腰,镇定地摆好球,起身退后三步,头偏了偏看向人墙后的球门,一个健步助跑,脚背如一把大锤击中球的左侧方。球滑出一个外弧线,从人墙的右边略过,直挂球门右上方。
“哇!哇!哇!”一旁围观的女队员狂叫起来,男生冲过来抬起艾利克斯抛起来,球场爆发出的喧闹,把教学楼上师生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艾利克斯在学校里火了。
艾利克斯对大家的关注显得有点不适应,跑操时,学生频频和他招手打招呼,他微笑着一直摇摆着手。午饭时,几个年轻的老师坐在他旁边,用英语和他交流,他放下勺子,乖乖地听,一句句回答,就好像学生回答老师的问话。在食堂里,他是最需要英语老师帮助的。他经常停在打菜的窗口,看着一个个菜思索。有一次,他执着地追问我们学校英语科组长——一位英语口译的硕士,餐盘里一条条黑乎乎的炸泥鳅是什么菜,英语老师崩溃地甩着头,这太难了。
艾利克斯以校为家,他没有像其他外教那样在校外租房,而是选择住在了学校,和学校的体育特长生们住在了一起。这些体育特长生,有健美操的,有羽毛球的,有田径各个项目的,小升初时,从深圳各个小学慕名而来,竞技水平都很高,但是成绩参差不齐,性格也都比较外向好斗。他们分散在学校各个年级各个班,又远离家人住在学校,管理起来是个问题。艾利克斯自从住到学校后,就主动承担起管理这些体育特长生的任务,他用他那种近乎严苛的职业体育精神,影响着这些特长生。
晚上10点睡觉,早上6点起床,中午1点午睡,1点40起床。一日三餐大致吃什么,如何适当补充营养,这些艾利克斯全管。要知道,学校宿舍住了二十多名体育特长生,在艾利克斯住进来之前,他们经常凌晨还在玩闹,白天无数次课堂上睡觉被班主任投诉到带队的体育老师那里,如何管理他们,成为整个体育组的难题。
艾利克斯像这些学生的大哥哥一样,关心他们,帮助他们,这些学生也佩服艾利克斯。他们在艾利克斯的房间,看到一张他和亨利的合影,相片上的他们,都穿着阿森纳的球衣,艾利克斯曾经是阿森纳青年队的队员,在这么大牌的俱乐部踢过,让这些体育生都刮目相看。
艾利克斯能降服这些学生,凭借的不仅是名头,更多的是实力。一百七十斤的铅球胖子和艾利克斯扳手腕,艾利克斯能赢;八十斤不到的健美操小姑娘直体前空翻两周,艾利克斯居然也能完成;精瘦的区长跑冠军和艾利克斯在操场上绕圈拼耐力,冠军最后跑吐了,艾利克斯给他拍背。艾利克斯超强的运动能力,让体育生们对他都是一个大写的服,他是一个把运动当成生命的人,有时执着到让人发笑。
那是一次教职工登山比赛,每位学校派出三男三女,年龄分别要求三十岁以下,三十到四十岁,五十岁以上。男女队伍分年龄段分别出发,顺着凤凰山的登山道爬2.4公里,以团队的总时间来计算成绩。
我参加了,艾利克斯也参加了,第一次和他并肩战斗。发令枪响,五十岁以上女选手先出发,然后每间隔三分钟一组,最后一组是三十岁以下的男选手。
艾利克斯从一出发就迅速往前冲,那速度不像是爬山,倒像是短跑。他风一般地前进,其他选手自觉给他让开一条道。不到一公里,艾利克斯就追上了前面的男选手。他的速度还是那么快,要知道,爬的这段山路,有的坡度超过三十度,一般人就算一步步爬,都会气喘吁吁。
艾利克斯跑到两公里的标志点,一个劲地看自己手腕上的运动手表,然后抬头四顾,不断询问Where is the end?Where is the end?周围观众没懂他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地喊加油,这时艾利克斯已经追上前面的女选手了。
艾利克斯咬着牙往前冲,女选手们都给他鼓掌,夹道给他加油,最终,他和几个年轻的女选手一起到达终点,用时9分22秒,第二个到达的男选手,整整比他慢了两分钟。
我们学校其他五个人,在各自组别都是十名开外的成绩,就凭借艾利克斯的一己之力,我们获得了团体季军。
回程的中巴上,艾利克斯摆弄着胸前的奖牌,和我们解释说,他一直用每公里4分的配速在跑,但山路太陡了,他感觉自己最多坚持三公里,所以到两公里时,他急切地想知道还有多远,他需要根据剩余的路程调整一下配速。
我们都是当做一场游戏,而艾利克斯却当成一场正式的比赛。他还告诉我们,自己上一周到学校后面的山上自己训练了,还给我们讲了山地攀登跑的要领。
我们对山地如何跑步没兴趣,几个女老师一直夸张地叫着Where is the end?还模仿艾利克斯摊开双手冲人咆哮的表情,艾利克斯自己也笑了。
渐渐的,艾利克斯在深圳有了一些朋友,周末经常参加一些业余足球比赛,朋友圈经常发和队友一起举起奖杯的相片。他自己还会把训练比赛的视频进行剪辑,配上动感的音乐,发在朋友圈,同事们纷纷给他点赞。
上学期,区教工会组织七人制足球赛,我们学校报名参加了,艾利克斯是当之无愧的主力。赛前的每一次训练,艾利克斯都是早早来到球场,并且搬来两箱水,等着队友。体育老师们看他这么积极,都不好意思迟到。几次训练下来,大家形成了统一的认识——快速推进到前场,把球送到艾利克斯脚下,让他来解决问题。
从预赛开始,艾利克斯就是我们取胜的利器,每场比赛他都能进球,带着队伍一直杀进决赛。
决赛的对手是附近的一所中学,他们是足球传统特色学校,体育老师基本都是足球专业的,而且还有两名中超退役队员。
决赛开始,对手果然强大,在半场压着我们打。艾利克斯都回到禁区周围参与防守,甚至有一次防守角球,在门线上救险。
上半场结束前,我方门将球门球大脚开到对方半场,对方没抢到第一点,球落在了艾利克斯的脚下。他连过两人,在禁区前被对方后卫放倒。任意球,艾利克斯亲自主罚。对方六个队员搭起一个中间低两边高的人墙,两个高中锋站在两边。艾利克斯观察了一下人墙和守门员站位,最后两步,假装要助跑。他一举手,一蹬腿,身子往前一突,左脚尖把球拨给旁边的队友,队友脚背一推,送到已经跑到人墙右侧的艾利克斯脚下。艾利克斯一顺一带,闪过放铲的对方中锋,右脚大力抽射,球直挂对方球门左上角。进了!我们居然领先了!观众们尖叫起来,这个配合太奇妙了,对方门将甚至对这脚射门无动于衷。
中场休息时,艾利克斯一个劲地给大家鼓劲,让大家不要保守,抓反击机会。对方休息区一片凝重,两个关键球员在窃窃私语,商量着什么。
下半场开场,对方发起更加猛烈地攻势。我方以不变应万变,一拿到球,就找艾利克斯。艾利克斯拿着球就一路往前突,对方的两个后卫防守他的动作渐渐大了起来。
裁判几次响哨,提醒对方球员,我方队员也冲上去和对方球员理论,艾利克斯却很克制地劝开双方,双手往下压,通过手势告诉队友控制情绪。
又是一次反击,艾利克斯前场得球,先过掉一个防守球员,杀向禁区。一个高大的中锋拼命回追,在禁区前背后放铲,几乎是半飞起来踢到了艾利克斯左腿小腿肚。艾利克斯痛苦地倒地,抱着小腿肚打滚。
我的队长控制不住了,上去狠狠抓住放铲中锋的肩,眼看就要干架。
“Piao stop!”艾利克斯躺在地上冲朴老师喊。
朴老师是我们学校的体育科组长,平常和艾利克斯关系最好。
裁判也及时过来拉开两人,给了对方中锋一张黄牌。
艾利克斯在地上躺了好一会,他告诉朴老师,要换人。在朴老师的搀扶下,艾利克斯一瘸一拐地走下场。艾利克斯下场后,我方马上陷入了更深的被动中。
比赛结束前十分钟,对方利用角球机会头球破门,艾利克斯在场边捶胸顿足。他招手和朴老师示意,他想再上场。朴老师走到场边,和艾利克斯沟通了一下,我方决定换人,把艾利克斯再换上去。
艾利克斯再次上场后,跑动速度明显下降,但他脚下能拿住球,暂时缓解被动的场面。
常规时间,双方平局,加时开始。加时20分钟,采取突然死亡法。踢到16分钟时,艾利克斯从对方后卫脚下抢下球,直接面对门将。他将要起脚时,后卫又从背后铲到了他的左脚踝,艾利克斯痛苦倒在禁区内。
朴老师怒了,从后场飞奔到前场,对着放铲的后卫一个飞踹,对方后卫也倒在了禁区里。裁判先给了朴老师红牌,然后判给我方一粒点球。
朴老师蹲下问艾利克斯的感受,艾利克斯和他说了几句,我方再次换人,艾利克斯和朴老师一起下场。
我方场上的队员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由年龄最大的门将钟哥来罚点球。钟哥是我校的创校元老,还有两年就退休了,这可能也是他代表学校踢的最后一场比赛。
钟哥很紧张,他站在球前大口喘气。他没有助跑,直接撩起一脚,球贴着门梁飞出去了。场边的艾利克斯和朴老师紧紧抱在一起,身体和心都是硬的。
加时最后一分钟,对方中超退役的前锋禁区前一脚冷射,球划出诡异的弧线,钻进球门,我方突然死亡。
伴着对方的欢呼,我方队员瘫倒在草坪上。作为观众的我们,跑进球场把他们一个个拉起来,大家的脸上,都写满了遗憾和愤怒。
颁奖的环节,艾利克斯一瘸一拐地站上领奖台,他抱着亚军奖杯,脸上汗水混着泪水。
一场心酸的比赛,赛后,大家聚餐,艾利克斯还在哭,大家问他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I'm fine. I'm just afraid of getting hurt.”
朴老师和大家说,艾利克斯就是因为左脚脚踝受伤而提前结束职业生涯的,一次严重的受伤,让他远离赛场一年半。他回到乌克兰家中养伤,各种原因让他最终放弃回到阿森纳,开始了外出打工的生活,深圳就是他的第二站。
那一晚,大家都给艾利克斯敬酒,白酒。艾利克斯看着小杯子里的透明白色液体,有点迟疑。
“This is vodka.The same.”朴老师告诉他。
“My grandfather drinks this…”
没等艾利克斯说完,钟哥就把酒送到了艾利克斯嘴边,艾利克斯几乎是被灌进去一杯白酒。
“Amazing!”艾利克斯好像一瞬间喜欢上了这个味道,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自己喝,他不懂中国的酒桌礼仪。
钟哥按住他,让朴老师翻译,给艾利克斯现场授课。
艾利克斯在钟哥的传授下,开始“走一圈”,“干了”,这两个字,艾利克斯一下就学会了。
艾利克斯醉了,他是第一个醉的。喝醉的艾利克斯脸红红的,身子软软的,躺在朴老师的大腿上,唱着俄语歌。开始大家都在笑,后来不知怎的,艾利克斯居然唱起了《喀秋莎》,那熟悉的旋律,一下就击中了大家。钟哥也喝多了,摇着酒杯吼着,“喀秋莎站在那峻峭的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那明媚春光”,吼着吼着,把自己也吼哭了。
朴老师把艾利克斯送回了学校宿舍,晚上十一点了,几个体育生守在艾利克斯的门口,艾利克斯不回,他们也不睡。看着醉倒的艾利克斯,两个男生抬着他睡到了床上,还给他盖上了毯子。朴老师交代两个初三男生,晚上过来看一看,怕艾利克斯吐。两个男生懂事地点点头,他们难得照顾一次艾利克斯。印象中,这是艾利克斯第一次晚归,也是第一次喝醉。
第二天一早,艾利克斯准时醒来,他看见门是开着的,门外,守着一群体育生。艾利克斯耸耸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昨晚喝的中国伏特加,心有余悸。
五四青年节到了,学校组织新教师座谈,三十五岁以下的年轻教师都参与,还不到二十六岁的艾利克斯也被邀请参会。会上,年轻教师们畅所欲言,谈自己在学校的感受,谈自己未来的打算。主持人请艾利克斯也谈一谈,艾利克斯犹豫了一下,接过话筒,只说了一句:“I like here,you are my family.”还没等主持人翻译,大家就爆发出掌声,校长点点头,拿起话筒说道:“年轻老师都要像艾利克斯学习,他真是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他虽然是一个外国人,却像中国的雷锋同志一样,有着为人民服务的精神。有爱有责任有能力的老师,不论来自哪里,无论教什么,都可以教好!”
朴老师坐在艾利克斯旁边,把校长的话翻译给他听,他很激动,浅蓝色的眼珠亮闪闪的。他是知道雷锋的,夏日里,我看他经常穿一件印有雷锋头像的T恤,背后还有汉字“为人民服务”。
这一年的圣诞节前,艾利克斯向学校请假,他要回乌克兰探望家人,他的爷爷已经九十多岁了,身体不太好。学校批准了,他可以一直到寒假后再回来,他的课,体育组老师都愿意帮他顶。
朋友圈里,我们看到了艾利克斯和他爷爷的合影,爷爷坐在轮椅上,胸前带着一排勋章,艾利克斯一手搂着爷爷,另一支手比了一个赞。
那段时间,艾利克斯接连发了几个在雪地里踢球的视频。我印象最深的一个是一个慢速的视频,慢到你能看到艾利克斯额头触球的那一刻,慢到球一边旋转,一边溅出雪粒,那种人与自然完美贴合的感觉,无与伦比。
我在这条视频下发了一个雪人和一个足球的表情,艾利克斯给我回复了一个圣诞树的表情,雪国的圣诞,真令人向往啊。
圣诞过后,艾利克斯好久都没再发朋友圈,春季学期开始,他也没回到学校。教学处说收到他的请假申请,要再请两周的假。
一个木棉花开的日子,艾利克斯又回到了学校,同事和学生们都欢呼雀跃,体育组的老师还给他准备了一个蛋糕。
艾利克斯的生日在1月就已经过去了,但学校工会给他准备了蛋糕券,体育组老师在他回来这一天,给他补过了一个生日。
在生日歌中,艾利克斯吹灭了蜡烛,大家纷纷给他鼓掌。艾利克斯先给蛋糕拍了个照,然后才切开分给大家。放学后,体育组的老师们又想拉他去喝中国伏特加,他使劲摇头,表情坚定。
那一晚,艾利克斯发了一条朋友圈,没有文字,只有三张图片,蛋糕、墓碑和勋章。
那条朋友圈,同事们都没有点赞,而是纷纷留下拥抱的表情。
艾利克斯自己在朋友圈下发了一条评论,是俄语,我点了翻译,从显示的中文中了解这大概是艾利克斯爷爷的悼词。一位坚定的布尔什维克,一位立下战功的卫国战争老兵,一位残破家园的最后守护者。
那遥远的雪原上,埋藏了多少与艾利克斯有关的故事啊......
2021年7月1日下午,灿烂的阳光,蔚蓝的跑道,学子们徐徐展开百米长卷,献礼建党百年。
艾利克斯穿着球衣,站在学生中间,一手扯着画卷,一手摇着党旗。他的胸口别着一枚巨大的,来自雪国的勋章。这枚勋章,由金色的五角星和红色的五角星叠加组成,左下四十五度,还插入了一把佩刀,中间一个白环,上面写着俄文ОТЕЧЕСТВЕННАЯ ВОЙНА (卫国战争)。
活动结束后,艾利克斯拉着朴老师,闯进了校长办公室。校长正和两个副校长商量事情,看到蓦然闯入的艾利克斯,都停了下来,注视着他。
艾利克斯扯了扯朴老师的衣袖,对着校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朴老师问了艾利克斯一句:“Are you sure?”
艾利克斯重重地点了点头。
朴老师对着三位校长说,艾利克斯想问问你们,他可不可以加入中国共产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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