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文|叶伊嘉

1、

又是一年清明到。

在这个特别的日子，我想起了爷爷。

爷爷离开那年，我九岁。

往昔很多事都日渐模糊，但爷爷离开时的场景，在我脑海挥之不去。

那天奶奶和了白面糊，说要做叔叔爱吃的煎饼，面刚和好，打开炉子，还没等到合适的火候，就传来了爷爷去世的消息。

一时间，大家都没了吃饭的心思。

2、

爷爷在病床上躺了好几个月，在他生命最后的日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跟我们的沟通方式是纸和笔，直到最后爷爷连手握笔的力气都没有了。

虽然我们都知道最终的结果，但是当那一天真的来临，年幼的我虽然还只是个孩子，但是并不是像大人所说一无所知。

我一直都有心理准备，因为医院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书，要家属准备后事，那几天放学回家，我亲眼看着家人在院子里为爷爷准备棺材。

但当时我并不能体会爷爷离开对我意味着什么。

3、

按照风俗，爷爷去世当天，我们在家门口的十字路口烧纸、磕头，为爷爷送行。

接着是入殓。

入殓时，院子里挤满了人，有左邻右舍还有亲朋好友，他们都在忙碌地准备着各项事宜。

我偷偷地溜进屋里，看着爷爷静静地躺在床上，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面容安详。

我很想靠近他可是我又不敢靠近他。

我站在边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爷爷看了好久，想着爷爷会不会突然醒来，喊我的名字。

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

爷爷他再也不会醒来，不会再喊我的名字，不能再继续教育我踏踏实实学习，堂堂正正做人，不会再在奶奶和我生日的当天问我想吃什么好吃的……

有人说，面对死亡，没有人是不恐惧的，那时候看到电视剧里有人逝去，我还会眼泪止不住簌簌而下。

然而在爷爷跟前，第一次直面死亡，我竟然出奇的平静。

4、

等家里的大人准备好一切，请来主事的人安排接下来的事。

我穿上一身孝衣，跟着大人们跪在地上，合棺的一刹那，我突然间明白，天人永隔，爷爷与我再也不能相见，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的爷爷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批评过我，连大声说话也没有。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爷爷也没有因为我是女孩而对我区别对待。

我的爷爷是一名小学语文教师，从我记事起，他就离休在家了。

看书、遛鸟，是爷爷离休后的生活。

每天早晨，爷爷都会把鸟笼子挂在院子里的石榴树枝上，或者是院子外面的枣树枝上，尤其到了夏天，坐在树荫下纳凉，听着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我在树下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趣事。

然后，我都会看见爷爷戴着老花镜，坐在门口的凳子上，读报纸看《老人春秋》，一直到现在，看到这样的杂志还会感到莫名亲切。

爷爷的言传身教让我觉得读书看报在生活中就像一日三餐那样必不可少，后来上学才知道，并非所有的家庭都是如此，

爷爷和奶奶性格大不相同，奶奶做事雷厉风行，一直到现在九十多岁了还依然如此，而我的爷爷，不管奶奶怎么唠叨，他都是听而不语，实在不行，就出去转两圈，惹得奶奶一个人急得直跺脚。

5、

听家人说爷爷去世前几天一直在问什么时候收麦子，家人还劝他要好好养病别的不用他操心，然而爷爷不甘心，直到家里人告诉他麦子收完了，他若有所思点点头。

爷爷下葬时，到了墓地，家里人才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去墓地要经过别人的庄稼地，田里的庄稼遭到破坏可是要赔偿的。

麦子收完后再经过此地，就可以省了这一笔赔偿金，爷爷在临终前还一心想着给子女减轻负担。

我工作那年，姑姑说，要是你爷爷在就好了，小时候就数你最会哄他开心。

我小时候给爷爷说过的话，有些我自己都记不大清了，但是我清楚地知道，我给爷爷许下诸多诺言，却没能等到一一兑现的那天。

爷爷，我很好，希望您也很好，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