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家园】
初秋的清晨，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打在干净的院子里，微风不燥，天气正好。扑棱着翅膀的麻雀儿，叽叽喳喳地从红瓦屋檐飞到天空，又从天空飞向远处的树枝上。
爷爷嘴里叼着一只卷烟，一只手拿着桌子，一只手拿着茶壶，哼着小曲儿，“吱嘎～”推开门，在院中间放好桌子，顺手从旁边拿来一个墩子，坐下来。
爷爷喜欢喝茶，喝的是最普通的绿茶，有时候是隔壁老李头儿亲家自己种的茶叶，他都会当成宝不让我碰。
小时候我常常喜欢围着爷爷转，让他给我讲故事，让他给我说说他喝醉酒被奶奶打的“英勇事迹”，还会让他教我怎么伐木头、怎么抓鸟儿……爷爷总是不紧不慢，吐着烟圈，吸溜一口热茶，有声有色地给我讲那些过去的事，不管听没听过，我都会蹲在墩子上，也学着爷爷的样子，一边喝茶，一边频频点头。
爷爷建了一个五米见方的小菜园，夏天有西红柿、黄瓜、豆角，冬天有萝卜、白菜，除此之外，还有给奶奶种的花，各种花，好多我都叫不上名字：芍药、玫瑰、长寿花、月季、绣球……每到春天、夏天，满院子的菜香和花香，让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每年放暑假，最开心的事就是回老家看爷爷，在爷爷眼中，我永远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每到暑假，他还是会给我准备弹弓，带我去林子里抓“节流鬼”（蝉的幼虫），冒冒失失的我总会一不小心踩坏他的韭菜苗，被他一路追，一路骂，直到他跑到没力气。
考试考砸了，心里有心事时，我喜欢坐在爷爷身旁，看他喝茶，然后笑嘻嘻地问我：“又怎么了？”我就会委屈地跟爷爷诉苦，告诉他我有多想考好却怎么也考不好，告诉他我有好多心里话不知道怎么说。爷爷就这样听着我一说说一晚上，一声不吭，只是跟我时不时有几个眼神交流，表示认同和同情。
喝茶从来不影响我睡觉，爷爷也是，所以晚上喝茶的只有我们俩，其他人只是偶尔看看，绝不参与。也因为这样，我和爷爷的感情越来越深，喝茶也成了我俩独一无二的交流方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近几年已经好久没回老家了，上一次看到爷爷，是爷爷老年痴呆后的场景。
“爷爷，喝茶吧。”我照例给他泡好茶，摆上墩子，趁着还有点余光，跟爷爷聊会儿天。
“你是…小凡？真好，都长这么大了，爷爷都不认识了……放暑假了吗？我……”
爷爷已经语无伦次了，或者说，已经错乱了，但他还记得，那个喜欢陪他喝茶的只有我，那个放暑假围着他团团转的假小子。
又是初秋时节，终于可以休假的我回到老家，看着爷爷荒凉的菜园，心中竟不免有些难过。
我推着逐渐衰老的爷爷，漫步在阳光下，他花白的头发在风中摇曳，虽然依然像往常一样不说话，却没了以往的那种默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空白和无助，让我看不懂。
我常常想，人这一辈子到底为了什么？忙忙碌碌一辈子，最后要慢慢遗忘，慢慢孤独，一个人去承受这痛苦的过程。又为什么，总有人要去承受这样的痛苦，一个人孤独地度过余生……
爷爷，您的茶凉了，但是，味道依然清香、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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