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话在于不说

我想你一定知道满天星的花语是思念、清纯、梦境、真心喜欢、还有喜悦。

最美的话在于不说，因为没有人理解它在我心里真正的价值。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总会低头浅浅笑着，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四点的闹钟刚响，就被快速伸出的手按下。身体像是应激反应般的坐起，或者说这一夜本就未眠。有些浮肿的眼睛充满了血丝，低垂的眼皮满是疲惫。今天可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寒默需要足够的时间早早准备。

白色的玫瑰装饰门栏，点缀着各色的满天星。白色雕刻着镂空花纹的座椅，白紫色相间的气球，嘴角不觉上扬，这是寒默梦想的一切。一定会幸福的吧，她告诉自己，可是为什么心会痛到不能呼吸。

钟声敲响九下，婚礼进行曲奏起的时候，眼泪就忍不住落下。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甚至是死亡。”

   “我愿意。"

寒默含泪对着新郎轻轻说道。至此，寒默爱苏浅爱了整整10年。

（一）

   刺鼻的消毒水充斥着有些狭窄的空间，每个星期他都会来一次这里，一个满是痛苦却又必须佯装微笑的地方。果然，那个女孩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那儿。苏浅每次都在想，那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孩呢？她身体有些瘦削，完全撑不起宽大的病服，有着白皙的皮肤，黑直的长发，双眼缠裹着白色绷带。每次她都环抱双腿，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微仰着脸望着窗外，仿佛看得见一切，阳光 、白云、飞舞的蝴蝶、停靠在窗外休息的白鸽……触碰到苏浅内心柔软的是那仿佛沐浴在阳光下的一抹笑容，美得让人心疼，忍不住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你看着世界，我看着你。

   一张张疲惫的脸仿佛染着黑色墨水，被病魔折磨的人们已经看不见阳光。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告诉自己要带上面具，白色笼罩的房间，母亲被逗笑着，一脸的幸福。父母听见开门的声音转向自己，耳朵立刻就塞满房间内钟表不停嘀嗒嘀嗒的摆动声，是如此刺耳。看着父母脸上的微笑，异常压抑，像是海水淹没颈部却无计可施，只能挣扎害怕。一年前，父亲被查出患了癌症，崩塌掉的不只是家里的经济，娴静柔弱的母亲长久奔波于家和医院之间，无虑的男孩一根弦始终紧绷着。

   她想必已经沉睡了吧，环抱着自己，像只不谙世事的小猫。每次离开的时候，她就那样头靠在膝盖上沉稳地睡去。

   苏浅搬家的那天，寒默偷偷溜进自己主治医生的房间看了病例记录，想要知道是谁在三个月前捐献了眼角膜，却不愿透漏任何信息。那封写着"愿他替我看着你，你帮我看着世界"的信在寒默心里掀起长久的波澜。

  无偿捐献签名处写着苏浅。

  这一年，她16岁，他17岁，是初遇也是分别。

                             （二）

  听朋友说，在文学社认识了一个才女，很是漂亮，尤其是那双大眼睛。

  "嗨。"大家都明显生疏的打着招呼。

  "你好，我叫寒默。"鼓足勇气抬起深深低垂的头，羞涩地说。心里百味混杂，还认识我吗？或者说我的这双眼睛。忐忑的等待，期待着他的回答。

   "你好，我叫苏浅。"轻快的语气，朋友们在一边起哄，苏浅也转身与他们打闹。

  寒默呆立在那里，大脑已经停止了转动。远处的苏浅停止了嬉戏，转身望着低头不语的女孩，是欣喜却也有些心疼，朋友的呼喊让他立刻又投入到准备野餐工作中。

  你果然不记得我了，这不是一年之后我们的第一次相遇。寒默想。

  一个月前，寒默考入苏浅所在的高中，第一次独自生活在没有父母的城市，不顾一切。初到学校的那天，突然下起了太阳雨。看见远处的苏浅，寒默随手把伞送给拿书包挡雨的同学，不顾雨淋和他人诧异的目光，跑向了高二教学楼。干净的校服，白色帆布鞋，天蓝色雨伞，寒默紧紧盯着走向自己的苏浅，当苏浅把雨伞放到寒默头顶，望着这个淋湿头发，眼睛里满是期盼和坚韧的女孩，苏浅的心被触动了，这个人，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同学，这把伞送你，等人也不需要淋着雨等啊。"然后脱下校服奔跑在雨中。

   不想动，不想要思考，自信被打压的无处可寻。头发滴落的雨水刚好遮掩住流出的眼泪，寒默就站在原地，直到雨停。看着天空中的彩虹，寒默忽然就笑了，这个美丽的世界是你给我的。我要用它看着世界，看着你。

   苏浅身边总是有着一个女孩，她喜欢笑，喜欢动，喜欢唱歌，不像是沉默的寒默。

   当我以为我是你生命中的一个音符，却发现那只是我自己的主旋律。寒默选择静静在远方看着他，与他身边的每个人交好，却唯独与他是陌生人。

   这一年，她17岁，他18岁，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记得我。

                            （三）

   张爱玲曾对胡兰成说过，见到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心里是欢喜的，在尘埃里开出花来。

   苏浅进入清华的那一年，寒默哭了整整一个月，现在就算在远方也不能看着你了。高考失利的那一年，她失踪了好久，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知道每个人都疯一样的寻找她，父母甚至报警立案。寒默却在阳光甚好的一个下午，光着脚，蓬松着头发，手里拿着自己的寻人启示咧嘴对着泪流满面的父母傻笑。她紧紧拥着家人，像是哄骗小孩子一样，轻轻怕打着"没事，我和外星人去了他的星球玩了，只是待了半天却忘了地球的时间，呵呵。"

   爸爸说“记得回家就好。”

  "阿姨好，我找寒默，那个固执神经，爱钻牛角尖的笨蛋呢，我要看看她在外星给我带礼物了没有！"还没有看见人，就可以从震耳欲聋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楼梯声知道是谁。这个不管不顾，性格活泼得过分的女孩叫尹静，可是名不符其人，她也是那个高中三年始终缠绕在苏浅身边的女孩。从初识到相知，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最是了解寒默，想必是命运兜兜转转让一切生命中的美好都从那个人的身上开始。

   可是最终也没有人问出她到底去了哪里。又是为了什么？

   抵不住尹静软磨硬泡，最是喜欢安静的寒默陪着她去了一个纸醉金迷的城市，或是因为那句说到心里又惊吓到自己的话"生活还在继续，失去了一个人，至少还有我陪着你不是吗？"被吓到的原因不是因为平时豪放的尹静突然说出这么深情的名句，是感觉自己的秘密似乎被窥探到，小心翼翼保护了这么久，不想要任何人去触碰，好在她没有再提起任何。上海对寒默来说陌生又熟悉，因为那个人对这里似乎有着特别的情愫，总会在朋友圈里提及，"上海又下了一整天的雨"，"第一场雪似乎在上海来的晚了些"。。。。。。。。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一个符号就可以牵动我许久的心情。

这一年，她20岁，他21岁，你是我最熟悉的陌生人。

                                （四）

   谁说优雅地坐在钢琴前弹着肖邦《波兰舞曲》的人不能抱着民谣吉他唱起摇滚乐，一年的时间寒默已经可以上台演出，她最喜欢的是Adam Levine演唱的《Lost Stars》。尹静一脸花痴的站在台下，高喊着："寒默，我爱你！"

    旁边两个男生看着白色连衣裙，斜抱吉他低头唱着舒缓摇滚乐的寒默，小声议论着"那个是文学专业的才女寒默吧，很出名呢"。"就是她，好像出版了不少的作品，很不错呢，不少人追，应该早就有男朋友了吧。"尹静急忙转身笑眯眯的对身后的男生说："没有，绝对没有，此才女待价而沽中，是单身贵族。"突然左瞧右看作神秘般倾身上前，掩嘴轻声说道："喜欢就可以追啊，我是她好朋友，可以帮你们介绍的。"台上的寒默满含怒意的看着，却又无可奈何。至今，尹静已经不知道为自己说过多少次媒了，每次义正严辞提审她，却被她苦口婆心外加泪眼婆娑蒙混过关。可是寒默心里是感到慰借的，这个朋友为自己考虑的太多，不忍心看见自己总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旅行，一个人……

你说暗恋是痛苦的开始，伴随着隐忍和伤感，只有我知道那是我一个人的快乐。

尹静总是说："寒默，你身上到底穿了多少层衣服呢？"寒然一脸茫然看着她不语。

"费劲心思也看不透你，你总是把情绪都隐藏起来，不会累吗？"寒默每次看着她皱紧眉头一脸心疼的样子，就莫名的想笑。

"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生活方式，强行去改变才会累，我隐藏到自己都看不见怎么会累呢。"

我知道你一定喜欢这里，寒然站在西西里的街头以苏浅的视角拍下他最喜欢的照片。苏浅已经与一家公司签约，在学校和公司之间租赁了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每天奔波在两者之间，毕业设计已经让他忙的焦头烂额。早上8点整理好西装，穿上球鞋，今天需要奔波不少的地方。

"小苏，有你的信。"送信的大爷笑眯眯停住车子拦住急匆匆下楼的苏浅。苏浅顺手接过，没有放慢脚步。

"小苏啊，记得明天周末去我家吃饺子，是你最喜欢的香菇馅。"

"好的，刘大爷，我一定去。"已经走远的苏浅大声朝身后喊着。

邻居们都喜欢这个总是一脸笑容的男孩子，他时常帮着老人们做些体力活，看见他每天早出晚归，过年过节也不回家，大家心疼他，担心他没有好好吃饭，所以总是时不时的喊上他去自己家吃饭。

吃午饭的时候，拿出早上收到的信，是一张明信片，似乎是自己拍摄制作的，上面就是苏浅梦寐以求的地方。对于一个学建筑设计的人，这些神话般的艺术品总是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大字"择一城终老，携一人白首"。下面附有寄信人的邮箱，直至后来苏浅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可以掌握的。

要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寄出这封信，寒默不清楚，只知道反反复复在寄信处徘徊。最终是被排队的人催促着，熟练地写下邮寄地址，而且鬼使神差的写下了自己的邮箱。因为这个，懊悔了许久，可是内心满满的小窃喜，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忘了是怎样开始，寒默和苏浅就这样开始渐渐熟络。

"很抱歉，似乎你的明信片寄错了地址，我非常欣赏这里的建筑也很喜欢你的摄影，如果可以希望我可以收藏它。"苏浅不知道，这座城市，这张照片，是寒默专门送给他的礼物。

苏浅总是在想，这个女孩和自己有着相同的爱好，相同的价值观。她羞涩，她乐观，她安静，最重要的是她似乎做到了自己一直想做却被现实搁浅的一切，弹着吉他成为乐队的主唱，去西藏，西西里，布拉格瞻仰那些成为传奇的建筑，不错过陈奕迅的每一场演唱会，让人好奇却又有些不敢靠近，怕她已经有了携手白头的人，怕过于现实的自己打破了这个女孩美好的生活。

苏浅发了一条微博，源自叫做《匆匆那年》电视剧里的一段话。寒默去看了，从头到尾，都是哭着看完每一集，不管里面的人物是哭是笑，是分离还是欢聚，这让一旁的尹静心疼极了，每次都借口离开不想看见她哭。

"人越长大越明白，世界上有一种最好的东西叫得不到，一开始你是我的秘密，我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更怕你知道却假装不知道，你不说，我不说，又远又近。"这是乔燃对方茴说的一段话，每一个暗恋的人都会不自觉的从别人身上找到归属感，寒默也是。

这一年，她23岁，他24岁，我离你很近，你却不肯抬头看我。

                              （五）

    寒默大四那年，苏浅去上海出差，提出见面。

    不知所措的寒默，在反复确认它的真实性后拉着尹静逛遍了上海南京街，反复换了几百套衣服，尹静只是笑笑不说话。

   上海的南京步行街，这是上海最热闹最繁华的大街，破天荒的寒默恳求着让尹静给自己化了淡妆。寒默告诉苏浅自己手里拿着一束满天星，然后站在约好的地方等待，匆匆的人群在身边穿梭，她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婚礼现场充满着欢声笑语。

  "你好，很高兴你来参加我的婚礼。"看着身穿深蓝色西装的苏浅，竟出了神，尹静在一旁轻轻摇着寒默的胳膊。

   "很高兴认识你。"回过神来的寒默望着苏浅说着，旁边的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不是应该说句新婚快乐的吗？只有尹静知道，这句错过的问候是寒默一生的遗憾。一年前上海南京步行街，寒默手里握着满天星等待着一直期待的那个人。拥挤的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他，可是苏浅却走到另外一个女孩面前，她也有满天星，只是那是粉红色自己的是纯白色。知道认错了人，又似乎是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女孩带着苏浅开始找寻自己，就在他们靠近的时候，寒默闪身躲进了身后的咖啡店，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眼里开始流着泪酸到心里。你怎么可以认不出我。

   暗恋中的人，最缺少的是勇气，你的一点不肯定就会让我越离越远，一不小心回到起点。

   曾经他们谈过婚礼的布置，关于场地，关于花的选择，关于气球的颜色，他都记得。就连新娘都是我给你的缘分。

   轻缓音乐中突然传出一个女孩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众人焦点中，寒默穿着淡蓝色礼服蹲在餐桌旁抱头痛哭，不顾一切。尹静极速赶到她身边，环抱起寒默，"抱歉，我朋友身体不舒服。"颤抖着站起的寒默看着苏浅站立的方向，满脸的泪水。

   莫名的心痛，苏浅突然记起多年前收到的那张明信片，右下角有很小的几行字"那天与你携手的如果不是我，我做不到微笑祝你幸福，我的心不允许，我一定会放肆大哭，因为我要你记得我，因为我难受"。竟然是你。

   遗憾，却未曾后悔，是青春中的你给了我这个世界，我追随着你的脚步让自己更加幸福，有幸体会到不一样的人生。也庆幸没有告诉你和所有人我心里最美的话，这样它就只属于我自己，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这一年，她26岁，他27岁，你不知道最美的话其实在于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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