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的广播站人浮于事,闲的闲死,忙的忙死。
听说专题部有个老姐妹,中专学历,没读两天书就出来了。在单位一直是老的临时工,凭借着跟老领导套近乎,年年给领导送礼,不久就转正了。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然后,就这么一干就干了20年,确切地说,是混了20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20年后的现在,变成了老资格了。既然现在老资格了,也没人能把她怎么样。
老姐妹夏天来单位上班就拖着个拖鞋,小姑娘穿的款式,走起路来整层楼都听得见。
她脸上挂着一道道刀疤般的皱纹,但自我感觉很美,竟还有不少中年男同事找她巴结,说她是单位“名记(妓)”。
有一次,一个实习生不小心叫了她声“阿姨”,她脸岁一沉,之后不久那个实习生就灰溜溜、毫无声息地离开了单位。自那以后,所有新来的大学生都热情地叫她“姐”,她也露出了满脸皱纹般的笑容。
老姐妹天天也只坐在办公室,发微信,和老闺蜜聊天。每条微信语音聊天内容,她都要听三遍,再发出去,接着收到新的回复,又听三遍。
于是,整个办公室里重复回响着她的微信聊天语音,无限循环。同为坐在一个办公室的几个新人,坐在办公室里一早上,满脑子都是她的微信语音聊天记录。
她和老闺蜜谈的谁家孩子的老师不好不好,晚上去哪家咖啡厅坐坐几号包厢,不想听到不想知道都记得贼清楚,她自己却忘了,就又听了三遍。
领导来了,她讨好卖笑,巴结几句。等领导走了,领导交代的杂七杂八全推给新人去干。
上月,专题部门主任辞职了,出国投奔亲戚了。作为部门副主任的老姐妹就这样升上了部门主任,也居然没有人有资格跟她争。部门里其余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没有资历跟她争。
今年县里的广播站又招人了。新招考来的是两个厦大研究生。
这倒好,单位里出台了个“以老带新”的政策,说要帮助新人成长,都要老带新拜师。于是,两个厦大研究生就成为了中专老姐妹的徒弟。
在采访现场,老姐妹还是一贯作风。不仅不干事,专业上当然啥也不明白,还很喜欢对新人指手画脚。她不断给新人指派任务,以凸显自己的老资格。不过任务内容往往南辕北辙。
两个新人又是搬三脚架,又是扛设备,忙的满头大汗。
今天要采访的专题内容又是村里的好人好事,采访一个村支书。这个村支书据说是老姐们的亲戚。
这个村支书,在网上被骂一片。原因是私下侵吞村里公用地为自家厂房,然后拿出每年厂房租金收益的零头,发给几个困难户,以拉拢人心。还美其名曰带头搞建设,带领乡亲们发展民营经济,不忘本。
但是县广播站要做的节目是这个村支书怎么不忘本,怎么帮助村里困难户,在台风天都坚守办公室的“感人”事迹。
“感人”事迹,无中生有,当然得摆拍了。老姐们就叫村支书在办公室摆好了各种认真工作的场景,比如戴老花眼镜看村里资料,不停打电话部署防台抗台的姿势,两个厦大新人忙的不亦乐乎。
老姐们见新人拍完了,环顾四周,又指派新的任务,必须折腾新人一番,自己好像才觉得完成了任务。
她指着对面的山顶说:“我们要不要也去村里山顶拍个鸟瞰的镜头?从上向下看有航班的感觉,我们的节目要大气…”
就这样,两个厦大新人要完成没有航拍机的“航拍”。两个新人不得不扛着简陋的设备、仪器、三脚架艰难地爬山,终于好不容易拍了几个稍微能以假乱真类似航拍的镜头。
“纯属没事找事,折腾我们…”“扛三角架也要拍出航拍效果,你咋不上天呢?…”互相间耳语的,但谁也不敢当她面说出来。
老姐们站在旁边也不帮忙,也装作没看见,当然自己也不爬山作业,站在下面自顾自和她遇到的村里的“老熟人”好像很熟,关系很好似的,在聊天,一聊聊了两个小时。
采访任务都结束了,两个新人顾及她是主任的面子,还得举着机器站着等她聊完,谁也不敢上前去提醒她。
回到单位编辑室,老姐妹又要假装师傅带徒弟。今天她居然自己动笔写稿了,写了什么看了看是两句空话,然后把新人采访来的最关键的整个故事情节部分都删掉了,把自己花两小时写的两句空话放了进去。
最后,她把新人爬山拍来的“航拍”镜头也删掉了,对两个新人说:“怎么拍成这样!我看画面一点也没有航拍的感觉,这两个镜头不能用。下次注意点。”
说罢,甩一甩衣袖,继续拿起手机和老闺蜜微信语音聊天去了,留下两个厦大徒弟在编辑室完成她要求的剪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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