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童话

01

再过三天，就是秋分了。

哎呀，一不小心就就已经入秋了啊，办公室缓缓流动的空调冷气，让我几乎忘了长沙已经到了秋天了。

南方城市就是这一点好，春华秋实，却很难感到时间的流逝。在还没有消失的蚊子的嗡嗡声中，早晚间变得凉爽，清晨的阳光也变的不那么刺眼。

昨晚翻着硬盘里下载的电影，在周润发的文件夹里发现了许久没看的电影——《秋天的童话》。

温柔的阳光，清冷的街道，似乎秋天并不是一个有关爱情的季节。但不管是毕业季还是分手日，在秋日的掩映下，都少了一分暴躁，多了一点平静。

记得以前非常喜爱张婉婷的这部爱情电影，那会儿自诩文艺青年的我，对影片中散发出来的绵绵柔情总是欲罢不能。

特别是船头尺追逐着坐车离开的李琪，事先准备好的一切说辞都成了空，最后只能在望不到头的公路上，目送李琪的离开。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难过，失落，揪心，不甘，这样的心情复杂的根本找不到一个形容词，去描绘当时的心境。最后只剩下一颗空落落的心，难过在安静中萌生，蔓延。

我也仍记得那是一个秋日的下午，站在阳台上的段师傅被落日的余晖包裹着，一根烟在手边慢慢燃烧，那模样寂寥、萧索。

“那个样子，好像一条狗啊。”

02

段师傅原本的名字早已模糊，只记得刚军训完，大家各自都找着感兴趣的社团。只有段师傅特立独行，加入了加上他只有三个人的“双节棍”社团。

顾名思义，就是一帮有着武侠梦，却没能学到一身武艺的爱好者，组织的一个学怎么快速学会耍帅武术的社团。

由于段师傅是个狂热的武侠爱好者，听他们宿舍李书说，只要有空，段师傅总在宿舍给大家“普及”双节棍知识。于是后来大家都开始叫他段师傅。尊一句师傅，只为他少说两句。

按道理来说，段师傅这么热爱武术，应该对我们这些小文青的情啊，爱啊都嗤之以鼻，天下第一才应该是他追求的理想。

谁知道，这么一个只想“武功天下第一”的愣头青，居然泡到了隔壁新闻传播专业的知名文青。出双入对，卿卿我我如入无人之境。有时候还央着同学给他打掩护，好把姑娘带到宿舍来。

大学里为数不多的谈资，就是段师傅带着姑娘去看演唱会。穷的叮当响的段师傅，硬是靠着机智的辗转腾挪，混进了那个他从来没听过名字歌手的演唱会。

过程大概就是段师傅提前一个星期去了演唱会场地，探明了后门前门，找到了哪个锁门的地方是可以翻越的，哪里大概率是没有保安的，规划了一个详细的混进去的路线。

然后呢，他带了姑娘，那天趁着人多，一溜烟儿的跑了进去。

是的，提前做的准备一个都没用，全靠演唱会开始之后，人挤人挤了进去。

03

姑娘趁空偷进我们宿舍的时候，段师傅刚被他们宿舍“礼送”出来，姑娘倒是挺安静，就只有段师傅在那里耍帅闹腾。

这怎么能行，几个宿舍打DOTA内战，指挥的声音都被段师傅压下去了，只能把他们赶到我跟阿呆的宿舍。

正好儿那天局长又出去攒局了，说是晚上不回来。阿呆也跟汤店呆着，于是百无聊赖的，我跟着姑娘一起看段师傅耍帅。

姑娘不是很好看的那种，但是很耐看。小眼睛，高鼻梁，嫩白的脸上红扑扑的。最惹人怜的，是右眼角的一粒泪痣，总能让我想起杨丞琳。

她穿的格子衬衣，一袭灰黑色长裙没至脚踝，两只手自然叉放在膝盖上，并拢着双脚。偶尔被段师傅都笑了，也只是微微偏偏头，淡淡的抿着嘴笑一笑。

有意思的是，姑娘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弯弯的在眉黛下，像极了画中轻笑颜彦的优雅少女。

当时我想，如果以后找个老婆，一定要找这样笑不露齿，眉黛轻盈的青葱少女。就算不能干，摆在家里当装饰也好啊。

段师傅最爱看她轻笑，只要她笑了，段师傅就更卖力。各种即兴创作的“武术”信手拈来。什么“双龙出洞”，什么“惊涛骇浪”，什么“梅花三弄”，总之是花里胡哨，一顿乱打。

那天晚上，送走了姑娘，段师傅在宿舍叫的哭天喊地。

我跟阿呆凑热闹，跑过去看。真没想到，胳膊、胸口，背心全是被棍子打的红彤彤的。段师傅，真是拼啊。

04

有时候几个宿舍一起聚餐，我们也会逗段师傅，什么时候把姑娘真正的拿下，成为真正的男人。

段师傅总是憨憨的傻笑，挠挠后脑勺。端起酒杯，一口干掉，那意思就是：我干了，够意思吧，快换个话题。

有时候被逼的急了，抬手指着我们，张口骂道：“你们这些臭流氓，以后离老子远一点，小心老子一棍子打死你！”

这时候李书马上就会跳起来，朝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狗日的嘚瑟，要不然赶紧还钱，上回还被小混混堵着打劫呢？！”

“那是我没带武器，带武器看我不揍死他们！”

“你带的武器也就打你自己，什么时候不打自己了再说！”

“放屁，书里说了，‘想要伤人，先要学会挨打’。挨打是武术的基础，跟你们说也不懂，一帮没文化的臭流氓。”

阿呆笑的最开心，那会儿他还在苦心孤诣的研究汤，每次跟胡霞搭讪失败的憋屈，就喜欢在段师傅这里找回来。

说起那次被打劫，又是段师傅身上精彩故事的一部分。

本来那天他是送姑娘回宿舍，在回男生宿舍这边的时候，要路过我们这儿的公园，谁知道他鬼使神差的要抄公园小路。结果几个带刀的小伙子正愁没目标，段师傅就撞了进来。

据他自己说，跟那几个“刀客”展开了精彩对决，以一敌三不落下风。后来带头的见他身手不凡，怕伤人就在地上捡几粒小石头，“偷袭”了他，还把钱跟手机都抢走了。

是不是真的我们都不知道，但是后来段师傅吃了半个月的馒头。

05

后来大二分了班，段师傅的宿舍也调到了另外一栋宿舍楼，少了一起上课，一起吃饭的机会，再也很少见到段师傅，和那个笑起来眼睛眯成缝的文静姑娘了。

但段师傅的段子依然很多，譬如挂科要被劝退，跟系主任喝了两顿酒就搞定了。当然我们都是不信的，段师傅那三杯倒的酒量远近闻名。

但后来他跟姑娘分手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本来临近毕业，段师傅想跟姑娘在一起，一起留在长沙打拼。姑娘也实诚，带着段师傅去见了爹妈。

就段师傅这不靠谱的性格，虽然极力表现的陈恳，但仍然被姑娘爹妈给断然拒绝了。

三年下来，段师傅几乎一事无成，全陪着姑娘“风花雪月”了。这会儿让他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对他来说，简直是一个比不挂科还难的事情。

那段时间段师傅格外的拼命，他像个落在水里垂死挣扎的蚂蚁，只能毫无方向，毫无希望的用力游向岸边。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完美诠释了段师傅的悔恨。自然也没有他努力改变，然后获得“岳父岳母”的认可这样恶俗的桥段。

姑娘也反抗过，也许这是她的初恋，也许她只是希望即便不能在一起，也不要让父母成为这段恋情的刽子手。

但爱情，哪敌得过面包啊。

在一个盖码饭的小店里，段师傅跟姑娘说了分手。

06

电影中，船头尺终于还是在当年说好的地方建了一个餐厅，而李琪也在缘分的莫名指引下，跟船头尺在餐厅门口再次重逢。

段师傅却没有，仿佛姑娘从没在他身边出现过一样。

那天下午，他破天荒的来到我的宿舍。装模作样的跟我聊了会儿天，然后一个人呆在阳台，对着窗外光秃秃的马路抽烟，发呆。

白露者，秋属金，金色白，白者露之色，而气始寒也。

那天妈妈给我打电话，嘱咐道白露一过，早晚温差就会变大，要记得添衣加被。但段师傅仍然穿着耍双节棍的短袖，默默在阳台凭栏远眺。

我不知道他内心挣扎了多久，也不知道经过怎样痛苦的内心翻腾，最后一根烟头烧到了手指，他打了个哆嗦。

走的时候转身不小心撞倒了玻璃门，段师傅一屁股跌坐在阳台满地的烟屁股里，嚎啕大哭。

秋天是夏天之后的一个季节，在南方暖湿的空气中，她变得温润可亲，少了一分萧索，多了一份柔情。

我们相识在夏季爆裂的阳光下，汗液努力的从我们每个毛孔中钻出，顺着额头、后颈、脊背留下来。润湿了眉毛，浸透了眼角。透过睫毛上的汗珠，看见了你模糊的笑脸。

秋天到了，我希望他仍是热烈的，是倔强的。这样在我抹开眼眸上的汗水的时候，不会看到你离去的影子。

秋天的童话，记载在落下的秋叶里。还在枝头没有枯黄的树叶，正在书写着下一段美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