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她是有福的（1）

神说，她是有福的（1）

东方的山顶上，太阳还没出来，金色的云把山头打扮的分外妖娆。

霓蓬松着头发，睡眼朦胧地从建筑工地的门卫室里走出来，她端着脸盆，手里拿着刷牙的缸子，在路边的水管旁停下来，她拧开水龙头，“哗啦啦……”一股清水像温泉一样流进了盆里。

这每天三十多度的高温，水管的水洗脸洗澡正合适。

霓简单地洗漱完毕，她老公上厕所回来了，正好也洗了把脸，两个人走回了门卫室。

“快点！赶紧把衣服洗洗，今早上起的又有点晚了。”老公本来是个教书先生，这酷暑的天像个农民工一样，在这狭窄的门卫室里窝着，原本不白净的脸更黑了，露出的两颗亮亮的门牙。

霓麻利地把两人换下的汗津津的馊衣服拿到水管旁洗了，老公帮忙把衣服撑起，挂在小屋的横铁上。

“把挎包拿着，钥匙呢？带好没？”老公是个急性子，催的霓手忙脚乱的。

“快点！买哈王八拂水又来了。”

霓望了望老公，苦笑：“唉呀！你真逗！么样把人家叫王八拂水啊！人家那大年龄了。”

“他走路奏像王八拂水一样，两只手划来划去的，多远我奏认出是他。”

霓锁好门卫室的门，他们准备去街上吃早餐，他们没有走正路，而是沿着反方向的山路，绕道去街上。

崎岖的山路两旁的树林里，早起鸟儿唧唧喳喳，唱着霓不懂的歌。霓两口子没有像往常那样，兴趣盎然。今日她两有点心情不太好。

霓的老公之所以绕道走这山路，之所以称那个晨练的人是王八拂水，还是源于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霓高中毕业当上了民办教师，在三尺讲台上尽显才华，不曾想，当时的公社党委书记和教管站的站长，联合做手脚，拿下了包括霓在内的七个民办老师，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当权者的子女。霓从此成了自由职业者，摆布摊，开服装店，开幼儿园，收留守儿童寄宿，虽然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兼顾了生活，但是也吃尽了苦，受了不少磨难。

当年的党委书记，如今老态龙钟，每天在霓住的门卫室门前的路上锻炼，走路战战兢兢，两只手在面前拂来拂去，霓的老公不想看见他，不想和他打招呼，所以绕着走。

话说霓的老公，虽然脾气急，个性强，其实也是个性情中人，这暑假宅在建筑工地的门卫室里，也是事出有因。

霓的妹妹，五十出头的人，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成了脑萎缩病人，生活中丢三落四，不识东南西北，霓心疼妹妹，在难得的暑假期间去妹妹家陪伴，以续手足之情，可是老公也是需要照顾的人，只好带着老公，让妹夫找个门卫室的工作让他干，霓白天陪妹妹，早晚夜里照顾老公，就这样，建筑工地的门卫室成了两人暂时的栖息地。

天老爷好像是感冒发烧了，清晨的山路上仍然火烧火燎的，一丝凉风也没有，蝉鸣声吵的霓心烦意乱，汗珠一滴一滴从脸上滚到脖子里，然后湿湿的印在汗衫上，老公的汗衫湿的如地图一般。

“委屈你了！”老公古铜色的脸上汗如雨下，霓心疼地说。

“唉！你们莫这样说，都是为你妹，她这样子，只会越来越不好，趁她现在还算清醒，你好好陪陪她，姊妹缘分一场，各尽各心。”

“我好好的，妹夫这工地门卫室有空调，有电视，我每天也没做啥，看看大门，看看电视，挺好的。”

霓望着老公，心里五味杂陈。

“都怨那死丫头，从小到大，吃的用的都尽着她，小嘴又甜，把我爷奶哄的尽宠爱她，这还没老，就得了这样个无思无欲的毛病，我们竭尽全力为她，她自己悠闲的很。”霓不禁抱怨起妹妹来。

“她有好命啊！你瞧你妹夫对她几好，叫我就做不到！她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辈子啊！”

“有么事好的，年纪轻轻就得了这种毛病，还不是不动脑筋造成的？！儿子媳妇都是公务员，几好的家庭，连孙女都不能照看，还要人伺候她，么事命好啊！”霓心生烦恼，气恨恨地说：“弄的一圈子人为她断肠断肝的，把你也拖累了，这大热的天，窝在这小屋的。”

“我也不是受不了这点罪，没得事，挺挺就过去了。可不能乱说哈，对不起妹夫呢！”老公打住了霓的话头。

霓意犹未尽：“能吃能喝的，就是越来越不懂事，像三岁小孩一样，要人伺候陪伴，你说这成什么事？！”

“你莫说她，她是有福的，比你强着呢！”老公的话让霓一脸的不屑。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街上，来到一家早餐店坐定，老公怕热，对着风扇一阵猛吹，背上的湿地图贴在身上。

霓看上去还是愤愤的，脸上的汗珠珠一粒粒滚动着，霓擦了一把汗，要了两碗稀饭，几个包子，两人窸窸窣窣吃罢饭，老公原路回门卫室继续他的工作。

霓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妹妹家走，边走边自言自语：“连神都说她有福，她真有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