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喝酒是父亲自愿的,但是父亲的不快乐也是发自内心深处的。
父亲喝了那么多年的酒,酒量特别好,据说年轻的时候喝下一斤半白酒是不在话下的。
父亲爱喝酒,但是他不贪多,尤其到外面去喝酒的时候,不管别人如何劝酒,父亲都不会多喝。所以大家都夸父亲酒品好。
父亲平时就爱自己一个人在家喝,而且是空腹喝。一天两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每次三两到半斤之间。这样加起来一天喝进去的也将近有一斤的白酒了。
现在说戒就给戒了,父亲特别不适应。每次吃饭的时候,父亲就会拿个空碗在桌边转圈,当他找不到他的酒壶时,才猛然意识到他已经没有资格喝酒了。那时父亲脸上的落寞让人心疼。
后来,每到饭点,父亲也没有那么积极地上桌吃饭了,有时候都得母亲催了又催,喊了又喊,父亲才怏怏不乐地过来吃饭。
戒酒后,父亲更加不爱走亲戚了。以前,父亲也不喜欢走亲戚,但是如果碰上亲戚家有个什么事,需要父亲出面,父亲也会去的。
现在,父亲哪家都不肯走了。他说:"酒都不喝了,去别人家还有什么劲?"这样一句话怼得我们哑口无言。
大半年的时间又过去了,到了2011年的夏天。父亲当时还在拖运部上班。父亲的工作是跟车出去搬货,这是个体力活,再加上天气炎热,父亲天天攒着一身汗水回来,他的衣服真的可以拧出半桶水来。
那个夏天,父亲又动了喝酒的心思。父亲每天晚上回来吃晚饭的时候,就央请母亲给他买瓶啤酒喝,解解渴。
这样的话,父亲肯定不只说了一回。母亲是个心软的善良女人,她看父亲上班如此辛劳,也看到了父亲每天的闷闷不乐,再加上父亲的再三央请,就松口了。
于是她就打电话问我可不可以让父亲喝点酒。我很无奈,我知道父亲这种情况最好是不要喝酒的,但是,如果父亲下定决心要喝酒,我们也不好拦着啊,也拦不住。
现在父亲如此放低身段希望我们同意他喝点酒,或许也是向我们表明他的态度吧。
我们希望父亲健康,但也希望父亲快乐。有时候,快乐可能更重要吧。
在我们的默认中,父亲又喝起了酒。起初,父亲喝得小心翼翼,他只是晚上回来喝瓶啤酒解解渴。母亲说,有酒喝的父亲是鲜活的,他又变得爱说爱笑了。母亲说,只要他高兴就好,你父亲也一把年纪了……
父亲确实是快乐起来了。我们周末回去,父亲一见我们就笑眯眯的。他的幸福写在脸上,就像个刚讨到糖吃的孩子一样,欢快而满足。
一段时间后,父亲试探性地喝了点白酒,起先是一小两,后来就是二两,三两,总之,喝得越来越多了。而且由原先的一天一顿,变成一天两顿了。父亲又完全进入喝酒的正常轨道了。
这样过了几个月,父亲对疾病的畏惧之心就慢慢收起来了,他甚至都怀疑起医生的医嘱了。
他喝了酒后就说:"医生的话,有时候也不能全听的。自己的病得自己把着。尽信医不如无医。"只有小学文化的父亲居然说出“尽信医不如无医的话",也着实让我震惊。
接下来的很多年里,父亲坚持吃着阿斯匹灵,也坚持喝着酒。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2018年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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