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鬼的竹林

磐石村是一个落后的山村，从前有一片竹林，很茂密，中间有一小路穿过，有点阴森。韩柳莺对这片竹林印象深刻，因为竹林里有鬼。

那一天傍晚，韩柳莺下班回家经过竹林的时候，电动车后备箱因为颠簸被震开了，里面的苹果掉出来，洒了一地，有一个苹果滚到了竹子根部。

正当韩柳莺伸手要掰开竹枝拿起那苹果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有鬼呀！快跑呀！”她吓得腿软，车也顾不上了，连滚带爬的出了竹林。

那个喊“有鬼”的人是村里的黑球，比她两三岁，十六七岁的样子，初中毕业就无所事事，成了村里的幽灵。

他一边喊一边跑，在他惊恐的呼声里，韩柳莺只觉得头皮发麻，身后阴风阵阵，拼了老命奔跑。

跑出竹林很远，韩柳莺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了，身后仍有脚步声，是黑球！惊魂未定，她问黑球：“你怎么知道那竹林里有鬼？莫非你看见鬼了？”

黑球咬着唇，蹙起眉头认真地点点头：“看见了，一个女鬼，穿着红裙子，脸很白；一个男鬼，一身黑衣，牙齿很长，光着脚……”

韩柳莺双腿抖个不停，感觉脊梁骨冷嗖嗖的。

“你的苹果掉在竹根那里，你居然还敢捡。你知道吗？两年前，那竹根下埋了个死人！”看着韩柳莺害怕的样子，黑球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多说了。

“我的车还在竹林里面，怎么办？”她乞求的看着黑球，虽然平时不想和他说话，但此刻也只能求他了。

黑球看着她，脸露为难的表情：“这，我，我也怕鬼呀，万一.....”

“黑球哥，你帮帮我吧，你是我们村里最热心的人了。”韩柳莺看看天快黑了，又惊又怕。

黑球环顾四周，咬咬牙，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好吧，我帮你去把车开过来，你拿着石头，如果鬼追着我出来了，你就用石头砸它！”说完，他捡了两颗石头给她，自己也捡了两颗石头拿在手上，昂着头向竹林走去，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韩柳莺很感动。

韩柳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黑球走进竹林，他的身子淹没在竹林的阴影下，她的心也揪紧了，手里捏紧了石头，准备和鬼拼命。

大约过了五分钟，黑球骑着车从竹林里冲了出来，车开得飞快，来到韩柳莺的跟前一个急刹车，连人带车倒在韩柳莺的面前。

“你怎样了？要不要送你去看医生？”扶起灰头土脸的黑球，韩柳莺问。

黑球没有说话，擦了一把脸上的灰尘，笑了笑，摇摇头，转身就走。

他的膝盖受了伤，脚崴了，走路不平衡，这让韩柳莺过意不去，叫住了他，把他送回家。

从那以后，韩柳莺不敢接近竹林，会刻意绕过竹林，宁愿走更远的路回家。

让她意外的是，闹鬼事件后，她常在她上班的芒编场门口碰见黑球，黑球见了她，就低下头，一副很尴尬的模样，扭头就走。

黑球隔一两天就会在厂门口出现，韩柳莺的工友见了，就调侃她，说她的男朋友来看她了。

韩柳莺慢慢的，看黑球越来越顺眼了，感觉他除了皮肤黑一点，五官长得不错，有点帅。

半年后，同意和黑球去爬山，也是他们第一次约会。

他们要去爬神婆山，她和很多人一样想去参拜山顶上的神庙。听说山上的神婆很灵验的，求偶得偶，求子得子。

韩柳莺心里有点怪怪的，她不是很喜欢黑不溜秋、一事无成的黑球，但如果黑球对她是真心的，她也会考虑和他交往，并会劝他找一份正经的工作。

像她这样小学没毕业就因为家境困难辍学打工的女孩，很早就会谈婚论嫁，对结婚对象的要求也不是很高。

爬山的时候，黑球倒是很体贴，帮她背包提水壶，还细心的递纸巾给她擦汗。

终于爬上了山顶，随着拥挤的人群进了神庙，韩柳莺却发现黑球不见了！

山顶上凉风习习，她觉得冷，快步出了神庙，四处寻找黑球。

找了二十几分钟不见黑球，看着出了神庙的游人三三两两的下山了，韩柳莺有点着急，对着丛林喊了两声“黑球！黑球！”

有两人朝她走来，近了一看，其中一个是她的小学同学韩欣欣。

韩欣欣上下打量着韩柳莺，问：“韩柳莺，你和黑球一起来爬山？”

韩柳莺点点头：“嗯，我们刚才一起上了山顶，一起进了庙门的，一转眼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怕他生病了，就喊了他两声。”

韩欣欣听完，脸色不好看，扭头看向她身后的那个女人，眼神复杂。

韩柳莺感觉韩欣欣知道黑球的去向，便问：“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我想叫他和我进庙里看看。”其实她更担心的是黑球的安全。

韩欣欣脸色很不好，像似突然之间生了一场大病，脸很苍白。她张了张嘴，想对韩柳莺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耷拉着脑袋，一屁股坐在脚下的草地上。

韩柳莺感觉韩欣欣很反常，是不是黑球出事了？而且事出和韩欣欣有关？

她看着和韩欣欣一起来的穿着碎花裙子的女孩，刚想张嘴，女孩冷哼了一声，说了一句让她震惊的话。

“你信吗？黑球前年是陪我一起来爬山的，而去年是和欣欣一起来爬山的！”她咬牙切齿的说着，眼里的光芒晦暗而忧伤。

“你闭嘴！不许提那个死鬼！”坐在地上的韩欣欣站起来发疯一般地冲向说话的女孩。

韩柳莺以为她们两人会打架，却见她们抱头痛哭，场面一时失控，有不少人上来围观。

她们的哭声是压郁的，怕被人笑话，哭两分钟就停下了，围观的人也走开了。

韩柳莺一时消化不了碎花女孩提供的信息，咬着唇，定定地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人，只觉她们的样子越来越模糊。

韩欣欣吸了吸鼻子，用手指向不远处一排厕所，说：“他在那儿，就去厕所背后找他！他和一个女人在那里谈话！”韩柳莺的泪珠，啪嗒一声掉下来，滴在脚趾头上，很痛。

韩欣欣拍掉裤子上的枯草沫儿，和那穿着碎花裙子的女孩走了。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叫住了韩柳莺：“老同学，我在山脚下那棵大树下逗留十分钟，如果你没有车，我们可以搭你回去！”

韩柳莺一怔，反应过来后朝她点点头，快步走向那排厕所。厕所后面，那个曾经帮她挡鬼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个子和年纪都比她小的女孩，那个女孩刚哭过，不知男人说了一句什么，女孩此刻破涕为笑。

她没有惊动他们，默默转身，快步下了山。

那一年年底，那一片闹鬼的竹林被砍了。据说新村长是韩柳莺的表哥，是一位刚毕业的大学生，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了竹林。

再后来，村里来了几辆警车，黑球被带走了，那一年，黑球刚满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