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琳和妹妹一前一后地沿着宽阔的街道不停地前行。片刻之间又到了十字路口。信号灯像耍魔术似的,红灯亮起从黄色切换成了绿色,停止的车辆又开始穿插行驶,行人踩着斑马线来去匆匆。
“姐姐!我们去哪?”双玉满脸凝惑,那么多的岔路口,不知要往哪个方向走。
垂着头想心思的双琳茫然地抬眼看了看正前方,庸懒地指了指左边那条街。
她们穿过马路,拐过大楼走到了街口,这里看似很繁忙,人群摩肩接踵,喧嚣沸腾。
一阵阵的掌声交织在喝采声中,她寸步不离地拉着妹妹的手,硬生生地挤到了最前面的位置。
一个老人正在悠哉悠哉地拉着二胡,一曲悠扬的民间古典音乐[二泉印月]如行云流水般,悦耳动听。
双琳看着地上盒子里装着的硬币,又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她和妹妹连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你千万别走开,我去去就来。”她和妹妹嘀咕了几句,怯怯地走到正在调弦的老人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又在他耳边轻轻耳语了一番。
老人脸上绽开了一抹笑容,他对双琳点了点头,闭眼沉思了片刻。双琳润了润嗓子跟着他的二胡的节奏,唱了一曲邓丽君的甜蜜蜜。
不枉她有一副好嗓子,几曲唱下来一点也不费劲,与老人的乐曲配合得天衣无缝。长声的喝采此起彼伏,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瞬时围得铁桶似的。
“你唱的粤语歌真好听!我还是第一次听呢。”妹妹喜滋滋地数了数硬币,才放进了姐姐的口袋里。
她摸了摸妹妹那瘦得巴掌大的脸,她眼里满是宠溺。
双玉为有这个姐姐感到自豪,又为自己帮不上忙而心酸。挣几个钱还真不容易,听说那些沿街卖艺的人每天从早到晚,像躲迷藏似的,躲了黑吃黑的小混混,还要躲工商局,除了三天圣诞节,几乎天天都得防备着查户口的便衣。
不自觉地她们已来到了一片住宅区,走进了一个里弄。
这里象是贫民区,里面都是半旧的青砖瓦房,房子一间挨着一间挤得好似蚂蚁窝。有些家门的过道上拉着一条条的绳子,晾着床单和孩子的尿布,水珠滴滴溚溚掉时常会掉在的行人的身上,
这巷子里吵吵闹闹,有人大声议论,有人哭,有人笑,时常闹得鸡飞狗跳。
“老往我家门口堆垃圾袋,看你是个老寡妇,本不想同你计较。但你却得寸进尺地越堆越多。”一个奶着孩子的少妇正扯开喉咙仰着脖子对着楼上骂街。一双乌漆嘛黑的脚丫子踩着一双木夹板拖鞋,跺跺脚地板嘚嘚作响。
她俩一步一回头地走走停停,仿佛这条狭窄的石头铺就的小道,永远都没尽头。
“你看!”双玉扯了扯姐姐的衣角,是一间出租屋,她们驻足走近观察,姐妹俩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已近晌午时分,这幽静的小巷几乎没见几个人走动。
“佢哋唔系屋企。”忽然听见吱呀一声门响,隔壁老大爷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一只长长的竹筒水烟袋,站在门坎里友善地看着姐妹俩。
“謝晒您!那他们住哪?”双玉走近他并露出和霭可亲的笑容。她零时抱佛脚学来的几句粤语派上用场了,发音虽不是很标准,但大爷还是能听懂。
“唔該晒。”大爷看似已近70岁了,身体还算好也俊朗,只是腿脚好像有点不方便。
双琳想守株待兔等地房东,妹妹累得不想挪动身子了。
大爷似乎看穿了她们的心思,招呼俩人去他家饮口水慢慢等。
她们也不再推诿,双玉两脚跨进屋,毫无忌惮地咕噜咕噜地大口大口地灌凉水。
双琳端着茶杯饮了几口罗汉果茶,随意地扫了一眼房间。
看来大爷是留守老人,一客一厅一卫,家什简单却很精致,一部电话机放在显眼的茶几上,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台古老的脚踏缝纫机,餐桌上放着一台收音机。
大爷熄灭了烟嘴,从碗柜里拿了一厅罐头午餐肉,又从还插着电的电饭煲里盛了两碗冒着热气的米饭。她俩三五二下地把大爷一天的饭量都吃进了肚里。
傍晚6点时分,房东终于出现了。
大爷还主动地帮她们向房主说情,并讨得一个公道价。
双琳捏着一纸租约合同,屁颠屁颠地跟着房东看完房,家具家电还能凑合着用,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已囊空如洗。
双琳起了个大早,见妹妹还未醒,她留了一张小字条,就匆匆地离开了。
她走到之前那条唱过曲的地方,附近有个报刋小亭子,用剩下的几毛钱港币买了一份杂志。
弥敦道是九龙最繁华的地段,那里离她住所也不远,只是她们没有户口纸,当然不能言正名顺地打工。
她阴差阳错地来到一家地下赌场。外面看不出猫腻,只是普通的地下室又像一个堆货的仓库。
她顺着阴森森的水泥梯子往下走,一扇窄窄的木板门,被出出进进的人推一下,扇来扇去地来回晃攸。
她好容易扶抓住门把手,一步跳下阶梯,蹑足走进去。
烟雾弥漫,昏暗的灯光下分不清是人还是禽。男人光着膀子,女人穿着薄纱衣裙,隔着氤氲的滚烫的气温望过去,那些个男人女人转眼便虚成了一道扭曲的残影。 闷得她一时喘不过气来。
“谁这么大胆?招呼不打就进来。”一个穿着便装,戴着黑礼帽的小婑人迈着八字步走了过来,他手不停地扇呀扇似图扇尽眼前的烟雾。
双琳身体比大脑先一步,接收到了危险的信号,她转头拨腿就跑了出去。
她气喘嘘嘘地跑了几条街,确定没人追过来才停下来。
她抹了把汗顺着原路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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