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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嫁妆》

《母亲的嫁妆》

作者: 陈致平 | 来源:发表于2020-01-21 09:04 被阅读0次

            一件枣红色的桐木木箱历经时光的侵蚀表面已黯然无光,却经流年岁月的抚摸盘剥形成一层汗泽包浆。那件木箱就是母亲五十多年前的嫁妆。

          上世纪六十年代,母亲与父亲订下了婚​事,外公就开始为自己最痛爱的女儿着手准备嫁妆。母亲从小就生的乖巧,又在姊妹七人中排行最小,深得外公外婆的偏袒私爱。那年月,在同村男孩子上学极少,女孩子几乎都是文盲的解放初期,外公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供养母亲,以及与母亲相差不到三岁的孙女一同上学。母亲与自己的亲侄女同在一班,每次考试两人排名总是班里前三。读完初中两人又一同考上了高陵师范学院,由于家里实在供养不起两个孩子同时去更远地方上学,外公只能让孙女继续上学,则让母亲弃学回家。母亲自小聪明漂亮懂事,知书达理有文化,心灵手巧能写能算,又深受外公外婆的偏爱。外公家的条件也算不差,给自己最痛爱女儿的嫁妆在同村也是独一无二。那件桐木木箱是外公用家里不多的口粮在北山兑换的,其余嫁妆还有的梳头匣子、插牌镜等等一应俱全。

          自从那件桐木木箱随母亲陪嫁到了我家,就一直架在炕边的鹦鸽架上​。平日白天折好的被褥就放在鹦鸽架上的箱子下面 ,晚上睡觉时才将褥子铺平被子盖上。炕下正对门放着一个板柜,板柜上摆放着一个二尺高的插牌镜,一对梳头匣子放在两旁。箱子放被褥衣服,板柜放吃食和粮,除了灶房里的灶具这就是全部家当。

          记得小时候,母亲常常趁我不在时把箱子偷偷的打开,在箱子里翻找什么东西。或把一些自认为贵重的东西放在箱子里锁上,我站在箱子下只能够着箱底。​一次我曾看见母亲踮着脚尖从箱子底,拿出一个用手帕包了几层的银镯子,母亲抚摸着看了看又放在箱子底,后来我知道那是外婆给母亲的陪嫁妆。那时母亲在村里当的出纳、库管兼记工员,常常也把村里的钱和粮票以及仓库钥匙放在箱子锁上。一次我藏在门外偷偷的看着母亲又在开箱,母亲拿了一样包裹的东西又把箱子锁上,我看见了母亲把箱子钥匙就藏在箱子与木板的缝隙里。我知道了这个秘密就盼着自己赶快长大,等哪天长大能够着箱子了,就钻到箱子里看看箱子到底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想探寻箱子里的宝贝和秘密这件事一直在我的大脑里萦绕了数年。那年我刚上小学三年级,一天早上我要去上学。母亲对我说:她一会要去舅舅家,中午的饭做好了放在锅里,让我自己吃完午饭上学去。上午放学吃完饭,家里就我一个人,强烈的好奇心与欲望逼迫我赶快打开箱子看个究竟。我搬来凳子支在炕上,踩着凳子心情忐忑的打开了箱子,箱子里放着新被子、新单子,新布料以及一些父亲当兵的照片和资料 并没有我想要的好吃的好玩的。从此我便对那个破箱子失去了好感和兴趣 。

          后来父亲农转把我们的户口转到了城里,单位给父亲分了新的单元房,母亲​就带着我拉着那木箱进了城里住进了新房里,木箱母亲用凳子支着放在房子西墙边上。那个破旧的木箱就如同一张精美的餐桌上放了一碟腌咸菜,宽敞明亮的客厅茶几上摆放了一块丑石。洁白的房间放了一件少颜没色的木箱,怎么看都格格不入让人心里不畅。我曾多次劝说母亲扔掉那个木箱,母亲都没有言语,我也慢慢的淡忘了此事。后来父亲单位又二次调房另搬新家,我又极力的劝说母亲扔掉那个破木箱,母亲却坚持她走到哪里把那木箱带到哪里。我说:那木箱子放在家里确实难看,影响家里的装修效果与整体布局。母亲则说:放在我房间的墙角不碍你们眼,我自己看着舒心。我说:现在的大衣柜平开门,放衣服方便取也方便,上翻盖的箱子存取衣物确实不便。母亲说:你们喜欢用大衣柜你们自己用,那木箱能装出东西,木箱子我用了几十年我用习惯了,我看着舒心用着顺手。此后那个木箱就成了母亲御用的家具,里面全部放着母亲的宝贝东西。

          之前那木箱是放在墙角的矮柜上,母亲每天早晨扫地抹桌子都要将箱子仔细抹一遍。那木箱虽旧但也一尘不染,擦摸的旧了就形成了一层包浆,远看很旧、近看却有暗光。那箱子犹如母亲的百宝箱,母亲时常半截身子探入箱子翻找什么。一次我还发现母亲从箱子里拿出一件,我一二岁时戴过的虎头帽,我不明白母亲把这四十多年前的旧帽子留下有何意义?家里若是谁的衣服破了,母亲就会打开她的百宝箱,翻找一一块颜色接近的布料,在缝纫机上把衣服补好。现在全家人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是买成衣穿,箱子里放着那些毛毯、布料都派不上用场。母亲的年纪也大了,也很少翻看她那宝贝木箱,箱子也没有了多大的用处。我便把那木箱架在高高的衣柜上,那木箱里放着的都是一些,我要扔母亲却舍不得扔的破烂,旧衣旧帽旧衣裳。

          时光如梭、岁月沧桑,年近八旬的母亲再也不像年轻时那样,或踮着脚点站在炕上,或支着凳子翻看她那宝贝木箱。多少年又过去了,那木箱依然放在母亲房间那个高高的衣柜上。箱子母亲是不太用了,​但母亲却一天到晚能看到那个陪伴她一生的木箱。

            前几日我回家,又看到了高高衣柜上那只陈旧少颜没色的木箱,那木箱岂不是像母亲一样,一生平平淡淡、历尽辛酸苦辣,又胸怀宽广,装得万物、装得天下!

          望着那陈旧却有包浆的木箱,看着我那白发苍苍的老娘。那木箱虽破却是母亲的念想,那木箱虽旧却是母亲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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