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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阿希入门大行祭礼 圣姑出道小试牛刀
上回说到，“微妙法王”任哲在光明顶安顿下来，一心编撰经书。除此而外，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指导教内各种祭祀活动，这头一件就是阿希的成人礼。
任哲说，在波斯，神教中人十岁就要举行“入门”仪式，从此成为神教听者，做父母的都会想方设法请神教德高望重的祭司为孩子主持成人礼，虽然中土风俗不同，但十五岁也应该“入门”。阿希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人世，阿希甚至都记不起他们的样子了，是地神黄石抚养阿希长大，黄石待阿希就象亲爷爷一样。阿希十五岁生日快到的时候，阿希就想着如果黄石爷爷能为她主持成人礼就好了，因为黄石已经是明教的地神，位居六大护法第二位的人物。没有想到的是，通天教主居然要亲自为阿希主持成人礼。通天教主特地向任哲学习仪轨，不厌其烦地排练每个细节动作，熟悉颂词。任哲和阿希都非常感动。
山洞中有一汪清泉，水中央有一块巨石，巨石之上立着一尊青铜铸造的三足圆口火盆，器身上刻着火焰、太阳图案以及波斯文的伽萨。伽萨据说是波斯神教的先知赞美光明诸神的颂歌，除了任哲，没有人能认得这些奇怪的符号。正是因为这些神秘符号的保佑，那火焰才能够长年不熄，供应圣火燃烧的燃气也会从池水下面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一条大黑狗吐着舌头，趴在池边好奇地看着小阿希。
阿希自小在黄山长大，几乎天天能见到教主，在她心里，教主象一位表面严厉而内心温柔的父亲一样关心她、爱护她。可是阿希已经长大了，当着教主的面脱光衣服，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阿希对自己说，这是神圣的仪式，我不应该有任何杂念，教主为我主持成人礼，我应该倍感荣耀才对。
“呵，万能的神主，请通过圣火的庇护神对纯洁的阿希以佑助，请将尘世的幸福恩赐于善良的阿希。”教主神情庄重地诵读着经文，吟唱着神歌。在那神圣的颂歌声里，阿希慢慢蜕下衣裙。每脱掉一件衣服，教主在她心中的份量就增加一分，当她脱掉最后一件亵衣时，阿希告诉自己：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教主永远都是我的亲人，我会敬他爱他，帮他做任何事。
玫瑰在水面上散发着馨香，圣火的倒影在花瓣间跳跃着，暖暖地渗透进阿希的肌肤、骨髓，直至心底。仪式真是有神奇的魔力！洗去一身的尘垢，阿希感觉自己就在一天之间突然长大了。
阿希走出圣火洞，地神黄石立即迎上来，神教其他几个叔叔大伯也都向阿希表示祝贺。树神柳如风总是那么风风火火，她高兴地抱住阿希，说：“阿希真漂亮！你看，姑姑给你做的新衣服还挺合身，待会儿姑姑再给你重新梳个头，阿希一定是我神教第一美人！”说得阿希很不好意思。
明教十二神使都是和阿希一起长大的孩子，年龄相仿，每天一起练功习武，玩耍嬉闹，今天也都凑过来祝贺阿希。柳如风转身对几个年轻人打趣道：“去去去，都给我擦擦口水。阿希姑娘长大了，不比小时候，你们都给我离得远远的，有什么事找阿希，得先和我柳如风招呼一声。”
众人正起哄打闹着，就听斟通天威严地说道：“阿希接圣火令！”阿希赶紧跪下，护法以下一干人等也跟着阿希一起跪倒。斟通天继续说道，“众所周知，阿希是我神教幸福女神之名。一直以来，阿希姑娘恪守教规，善言善行，如今长大成人，本教主封阿希为神教圣姑，凡神教护法长老以下都要听从圣姑号令，如有不遵圣姑令者，以犯上论。”
“遵命！”众人一起应道。
阿希随众人跪谢教主，脑子却在嗡嗡作响。斟通天扶阿希起来，拉着她的手说道：“阿希，现在你可是神教的圣姑了。怎么样，给你一件差事，从此我神教圣姑就要行走江湖，扬名立万了。”
阿希难抑激动，兴奋地问：“做什么？”
斟通天轻描淡写地说道：“上祝融峰，杀人。”
“啊？杀人，祝融峰，谁？”阿希有些语无伦次，“教主，祝融峰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误伤好人怎么办？”
斟通天脸上闪过一丝阴云，两眼望着远处，平静地说道：“随便找个人就行。阿希，现在的祝融峰上已经没有好人了。”
阿希年纪尚小，并不知道其中的原故。其实除了火神任哲初来乍到，其他几位护法都知道教主与衡山派的血海深仇。
“祝融万丈拔地起，欲见不见轻烟里。”翼轸分野，衡山绵延不绝，诸峰之首，祝融高耸入云。传说火神祝融氏死后葬于衡山，己、董、彭、秃、妘、曹、斟、芈等八姓的祝融后裔各留部分族人守在衡山，轮流祭祀。多年以后，石廪峰妘氏、天柱峰芈氏、祝融峰曹氏、芙蓉峰董氏、紫盖峰彭氏势力逐渐强大。这五家都是以凤凰为图腾，旗分五色，依次为青色青鸾，赤色朱雀，黄色鹓鶵（yuānchú），白色鸿鹄，紫色鸑鷟（yuèzhuó）。这五峰五姓各家修炼一路剑法，以峰为名，分别叫作石廪剑法、天柱剑法、祝融剑法、芙蓉剑法和紫盖剑法。每三年组织一次衡山论剑大会，剑法最高明者获得三年火神祭祀权，统领祝融后裔。
为了争夺祝融氏正统地位，比武越来越失去武术切磋之本意，死伤事件时有发生。祝融峰鹓鶵庄少庄主曹元天资聪颖，随父辈参加过一次论剑大会后，就领会了五家剑法之精髓，经过三年苦练，不但将五路剑法融会贯通，还吸收道家两位大德——太微先生和太素先生所创的微素剑法，自创了一套“衡山五神剑”。又一年衡山大会，曹元力挫群雄，为祝融峰曹氏赢得了正统地位。更难得他手下留情，不曾伤着一人，更赢得了八姓兄弟的一致拥戴。曹老庄主将鹓鶵庄庄主之位正式传于曹元，不再过问俗务。那曹元为人忠厚，每年组织祭祀，谦恭有礼，待八姓兄弟如亲人一般，管理家族事务从不以权谋私，处处维护妘、芈、董、彭各家利益，深受族人爱戴。
那时的通天教主只是庄上一个小伙计，穷人家的孩子，父母随口起个名字，叫斟小乙。家传手艺，斟小乙打小做的一手好豆腐花，后来到鹓鶵庄干活，人人都说他做的豆腐花又滑又甜，曹元也特别喜欢吃。曹元为人谦和，虽然斟小乙身份低微，但每次给少庄主敬茶时，曹元总会礼貌地点点头。那时的斟小乙，最大的愿望就是做到鹓鶵庄的大管家，还有，在山泉边挑水时碰到的那个小娘娘，如果再娶她为妻，生儿育女，斟小乙这一辈子就知足了。
芙蓉峰鸿鹄庄庄主叫董金风，他与曹元年纪相仿，两人很是合得来，在外人看来，两人交情也最深。董金风提议要与曹元结拜为兄弟，曹元欣然答应。曹元是孝子，说结拜之事得先禀告老庄主，请董金风听信。曹元愿本以为禀告老庄主不过是做儿子的本分，老庄主自然不会反对，没想到老庄主根本不同意。老爷子说，衡山八姓本来就是兄弟，何用结拜！而且老庄主告诫曹元，不可轻信董金风。可惜曹元并没把父亲的话放在心上。后来老庄主西去，董金风披麻带孝，哀痛之情直如亲儿子一般。曹元大为感动，遂旧事重提，与董金风结拜。对于这个兄弟，曹元是彻底失去了警惕。
二人经常讲武论剑，切磋武艺，董金风自然敌不过曹元五神剑法，这也在意料之中。但是有一次比武，就在曹元已经取胜，示意双方停手时，那董金风却佯装失手，一剑挥去，硬生生将曹元右臂斩断。董金风假惺惺地赔礼道歉，声泪俱下，大叫“若能医好曹兄之伤，宁肯舍却性命”，只可惜世间无此灵丹妙药，董金风也就不用舍却性命了，倒是很快从祝融峰曹家夺走了宗族祭祀权，当上了衡山之王。董金风迫使其余三家就范，帮助他开疆拓土，企图统治衡山七十二峰。为了练成五神剑法，董金风对伤病中的曹元用尽了手段，但曹元已经认清其面目，宁死不肯交出剑谱。董金风最终失去了耐心，在一个雨夜，将鹓鶵庄老少四十余口人尽数杀害。而斟小乙，是一个例外。
原来，曹元趁董金风的爪牙懈怠之时，悄悄告诉了斟小乙藏剑谱的地方，请他无论如何要将剑谱带下祝融峰。斟小乙偷偷拿到剑谱后，一心思谋着要离开庄子，可是到处都是董金风的人，根本走不脱。雨下得很大，眼看着董金风就要动手了，想想少庄主的托付，斟小乙孤注一掷，怀揣着五神剑谱从庄子后面的悬崖上跳了下去。
如果就这样摔死了，斟小乙这一生大概就只是个想当管家却没当成的的小伙计，可他没有死，崖边一棵老松树救了他一命。在谷底的碎石荆棘中跋涉，衣服被树枝灌木撕扯成碎片，鞋也跑丢了。逃到黄山光明顶时，斟小乙浑身伤痕，奄奄一息，从此寄身明教。如果斟小乙还是干本行，给明教的弟兄们做做饭，那他就是一个劫后余生的衡山弃徒。可事情也不是这样，和他一起跳崖的还有五神剑谱。在祝融峰的时候，五神剑法是多么神奇高明的武功，斟小乙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看客，而如今，五神剑谱就在他的手里。斟小乙不想让少庄主毕生心血就此付诸东流，他也无法抵抗神奇武功对他的诱惑。花了十年功夫刻苦练习，斟小乙居然真的练成了五神剑法。此后他和明教弟兄们一起行走江湖，屡立战功，兄弟们抬举，斟小乙居然一步步坐上了神教教主的位子。作为天下第一教的教主，有着高深莫测的武功，按理说斟小乙应该无所畏惧，可他一想起当年跳崖时的情景，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受。几乎每天晚上他都要在梦中重复跳一遍，更有一个恶魔总是出现在梦中，一遍一遍告诉他，有朝一日他也将死于兄弟之手。每一次醒来，他都满头大汗，感觉比真跳的那一次更恐怖。
衡山祝融峰是斟小乙永远的噩梦！求神不如求己，通天教主决定要自己破解这个噩梦。
再说圣姑阿希，她很小的时候就听教主说起过南岳衡山。那时候，教主口里的衡山是天下最美的地方，绵延八百余里，群峰巍峨，风景秀丽。教主的老家就在号称“衡山第一高峰”的祝融峰上，庄子的名字很怪，叫做鹓鶵庄，教主说，鹓鶵是一种黄色的凤凰。每次提起祝融峰，教主总是充满深情，还有些许忧郁，他也曾经说过要带阿希到祝融峰顶鹓鶵庄看看，遗憾的是十几年来一直未能成行。阿希穷尽一个女孩子所有的想像，也刻画不出心目中的衡山第一峰应该是什么样子，难道它真的比神教圣地黄山光明顶还要美？不管怎么说，教主觉得美，祝融峰就一定美，而且那里也一定留存着教主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可是万万没想到，成人礼后，教主告诉她祝融峰原来是这个样子。今天，此时此刻，阿希就走在通往祝融峰顶的山道上，心情却并不轻松。
十五岁，别人家的孩子可能还在父母怀里撒娇，而阿希已经可以闯荡江湖，为神教做事了。这一点，阿希感到非常骄傲。虽然这任务听起来有些难，但阿希不怕，她可不是一般的人，她是神教圣姑。地神黄石不这样认为，他极力劝阻教主，说不能让阿希这样一个女孩子去杀人，哪怕是恶人。阿希知道爷爷最疼她，不过未免太小心了。尽管从来没有与人动过手，阿希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在江湖上算几流，但她凭着一腔热血，总觉得能保护好自己。地神黄石和通天教主争执的结果是，教主答应黄石，让牧神高寅和阿希一起去，暗中保护她。
山道旁的树木长得很高，除了红豆杉、金钱松，还有许多叫不上名来的树，有几棵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林间还不时有松鼠、猴子出没。夹着野花芬芳的山风迎面吹过来，撩动着阿希的发梢，轻裾随风，罗衣飘摇。阿希似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逐渐被周围的风景所融化。此时此刻，如果邂逅一位翩翩佳公子，那定然是一段浪漫爱情故事的序曲。少女的心啊！阿希自己都能感觉到脸有些发烫。
就地这时，对面山道上过来两个男人，一胖一瘦。擦身而过时，阿希瞥见那胖子和瘦子不怀好意地对视了一下。看着二人猥琐的样子，阿希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因为她不怕杀人，只是怕错杀好人。虽然教主说祝融峰上现在已经没有好人了，阿希却想不明白，如此灵秀之地，难道真的是个恶人窝？这下好了，一看这二人就不是良善之辈，阿希心想，不用为难了，能不能活命得看他们的造化。
走出去三五步远，就听背后有人叫了一声“小姑娘！”阿希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雁翎刀，回头看时，那二人已经吊儿郎当走了过来。
胖子嬉皮笑脸地问道：“小妹妹，怎么一个人赶路啊？准备去哪儿？”
阿希故作天真地大声说道：“去鹓鶵庄。请问胖哥哥，还有多远？”
胖子看了看瘦子，道：“哈哈，你算问对人了。我们就是鹓鶵庄的人。不过，现在不叫鹓鶵庄了，改名叫祝融庄了。”
瘦子有些不屑地看了看阿希腰间的雁翎刀，附和道：“对，对。小妹妹，祝融庄可有亲戚？”
“有，我有个老舅叫曹元。”
“啊？”多年未听到曹元的名字，瘦子不由得吃了一惊，随后又看了看胖子，笑道，“小妹妹，曹元已经死了。天就要黑了，不如这样，你先到我家住下，明天再问问，看看你老舅家还有什么人，好不好？”
“算了，那我自己回家去。”阿希心里其实希望他们就此离去，因为她还没有做好杀人的准备，心下仍有几分犹豫。
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那瘦子油腔滑调地叫道：“姑娘别走啊！”竟然腆着脸向阿希胸前伸出手来。“啪，啪”两声，阿希先给了他两巴掌。瘦子没有想到一个小姑娘出手如此之快，一张猴脸被打了个正着，疼得双手抱头，还左右拧了拧，好象检查脖子断了没有。“好个刁蛮的丫头！”只听耳边风声响，那胖子从侧面扑了过来，想要擒阿希手腕，一看出手就是练家子。在他的手即将粘上阿希手腕时，阿希将身一闪，顺势从腰间抽出雁翎刀，“唰”的一声，架在了胖子脖子上。只此一招，那胖子竟然没能躲开。
阿希只要再轻轻一抺，这胖子就得去见阎王爷。但阿希毕竟没有杀过人，随手一抺，谈何容易！怎么办？正犹豫间，那瘦子已经从另一面扑了过来，阿希已经别无选择，闭着眼就是一刀。即使如此，短刀划破胖子喉咙的一刹那，阿希还是被如柱喷涌的鲜血惊呆了，瘦子趁机挥拳砸向阿希的太阳穴。多亏高寅暗中用钢鞭击出一块飞石射中瘦子肘部麻筋，他动作一滞，阿希才回过神来，照那瘦子腹部刺了一刀。
看着两人在血泊中挣扎，号称“圣姑”的阿希紧张得下巴都快脱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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