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与应该的结合——作为功夫论
关于“是什么”的哲学是本体论或存在论,关于“应该是什么”的哲学是价值论或目的论,那么关于“事实和应该的结合体”的哲学是什么?——功夫论,也就是圣贤所说的修身。一般认为圣学是关于道德、伦理以及相关政治建制,也即应该是什么的学问。其实,圣学是关于事实与价值结合的学问。价值与事实的结合有两种主要形式:一、以价值为主,事实为次的内心体认和真诚反思;二、以事实为主,价值为次的躬身实践,这种实践又分为政治的和人生的两部分。中国哲学中“道”、“良知”、“心”、“诚”、“慎独”等等概念,不是本体论,也并不是一般的价值论,而是功夫论。功夫论强调两点,对应着事实与价值结合的两种形式,即反省反思的真诚的程度和力行的事业。
证明中西路向并立,意义深远。现代人终日营营,都是关于“是什么”的问题,利益、经济、权利都是如此,然而这不过是一个合理的路向。人有理由、有自由关心“应该是什么”的问题:我们应该怎样行事、处世、生活,无悔无愧地活出真实的自己,而且作为一种容纳于现代世界的学术问题提出来。
理性不是唯一可贵的
我们遭遇着这样一种异状:凡是西方主导流行的,我们都认其为合理的;而中国的圣贤们提倡的,我们反而以为特殊甚至怪异。所以,当西方流行存在主义的时候,我们说庄子是存在主义大师;当西方又流行后现代主义时,我们又说庄子是后现代主义大师。不仅学界如此,而生活中,连三尺之童都跟自己的妈妈爸爸讲平等,论公平,还争自由呢!但是若说对他们说仁孝忠义,讲竹林七贤,孩子们好像就不知所云了。人们把科学看得很重要,对之带有崇敬之情,却把人的感情看得很淡薄,因为那不过是些主观的、无形的东西罢了。尤其是合理的理性精神受到鼓舞,却不知理性精神最是冷冰冰的,全然没有感情的。还记得我们说的“我关心”吗?关心依赖有机结合着的两者,一是客观在外的事实,二是内心充沛生动的感情。少一个,就算不得关心。而理性精神是将主观感情排除在外的,它是对客观事实和主体需要的事实性权衡,是对事实之间关系所体现出来的客观规律的知识性揭示。
人们原来以为追求理性精神是进步的,合理的,却不知道理性精神如何破坏我们的关心!理性精神且如此,更不用说人们对利益、权利的追求了。我不是在否定理性和权利,理性和权利唯有在它的路向上才是合理和进步的,超越了限界,就会转化为消极的力量。
中西文化路向不同——是者路向与在场路向
回顾历史,无论中外,凡是取得革命性进步的时代并不起于智能的突然增长,而是生于态度的巨变。文艺复兴时期的人们并不比经院时期的人们更有智力,而两者的态度是决然不同的;近代欧洲人并不比其他人更优越,而是所走路向不同。
我们把中国文化之以审美、道德为核心的路向称为在场路向,把西方文化之以知识、利益为核心的路向称为是者路向。
假如你手里的地图只有一条路,别人的地图却有三条路,虽然最终都可以达到目的地,但是你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不一样的风景还是更近、更宽的路。更何况,其中一条路是祖先曾走过无数次的,现在入口处牌子上却书四个大字:此路不通。
是者,译自“being”,在不同的语境中也可以翻译为“存在”、“存有”。它把事物当做事物自身独立去看。形象地说,它是可以用一个封闭的圈圈划定的东西。在场,可以从字面的意思理解:活生生地在当时。举例子来说,你在场于朝云,觉得它很美。在场,是一种主体和客体的交互,是事实与价值的结合,是一个圈圈和另一个圈圈交叉,却充满生机的东西。你是客体,朝云是客体,但同时你也作为主体发生了关于客体的审美行为。在场,是心与物的交互,是活生生的,而不是逻辑和是者所能限定的东西。
在场是一个神奇的概念
自己是一个是者,别人也是一个是者,但是两个人作为是者构不成活生生的生活;己在场于人,人在场于己,便有了生活。在场是一个神奇的概念,之后我们会反复用到它。
“仁”,说文解字上说,从二从人,意思是人与人相互友爱、尊敬。我们就用上面是者和在场路向来分析一下。以是者路向看,仁,即两个人,他们可能是亲友关系,他们有着很好、很亲密的关系,他们是利益攸关者。这就是我们能得出的是者结论。以在场路向看,一个人在场于其朋友兄弟,便是“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兄弟既翕,和乐且湛。”在场于妻子,则“妻子好合,如鼓琴瑟”。
我们可以看出,是者路向是逻辑的,事实的,确切的。在场路向是审美的、诗意的、圆融的。前者总是冷静多些,后者总是生机多些。
看比赛,和你在场于比赛,是完全不同的意味。看比赛,这是一个冷冰冰的事实性描述,反应的是确切的、客观的、真实的事实。在场于比赛,是实实在在发生的忧虑、紧张、释放、激情,甚至狂叫着:“球进了!”科学研究的是看比赛的行为及其规律,圣学研究的是在场于比赛的思想感情和外在行为如何符合于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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