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妈,风吹得脸疼。”小豆子仰着脸对阿妈说到。
阿妈看着小豆子圆圆的脸上两抹红色,从鼻子两边一直晕染到耳后。
阿妈说:“那是秋天来了。”
立秋后,空气明显干燥了许多。
太阳越来越高,河水清了,大雁一排排从头顶飞去,几棵枯干的枝丫指向天空,青海湟源,秋季赶走了之前所有的缤纷色彩。
秋季像阿妈的头巾,日子久了褪色了,不再鲜艳,颜色如田里堆着的麦捆。
小豆子每年都跟着阿妈去田里收庄稼。清晨,露水刚下来的时候,小豆子就跟着阿妈走上山了。阿妈提着暖瓶,褡裢里背着焜锅馍馍,这是娘儿俩一天的伙食。
小豆不紧不慢地跟在阿妈的后头,手里攥着一把蜜罐罐花,摘一朵放在嘴里吸,不知道是花蜜还是昨夜的露水,流进了小豆子的嘴里,甜丝丝的。他仰头望向山上,那一块块田从山脚延伸到了山顶,呢喃道:“大豆,麦子,最高的是油菜子,洋芋地里的洋芋已经被阿妈挖走了……”
“哞……”一声老牛的叫声打断了小豆子的遐想,小豆子转头寻找,心想哪里有只牛呢?山坡上,田间,草丛里,小树林里,都没有找见牛。路上除了小豆子和阿妈,根本就没什么人,安静得很。
“哞……”又一声老牛的叫声,似乎存心在逗小豆子玩。小豆子索性跑到山谷边,朝深深的山谷喊了一声:“牛,哪里的牛?快快显身。”山谷里传来小豆子的回声。
这时,听到阿妈在喊他。阿妈已经走得很远了,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小豆子沿着蜿蜒的路一口气跑过去,不一会儿就跟上了阿妈的步伐。阿妈吓唬他不要乱跑,小心会被狼吃掉。
跟着阿妈走了一个多小时,小豆子气喘吁吁,终于到麦子地了。一块麦田连着下一块麦田,秋风拂过麦浪,小豆子真如在海里徜徉一般。
小豆子惊奇阿妈是怎么从这片麦浪中认出咱家麦地的呢?阿妈说家里的麦子长得比别人家的壮实。
阿妈换上拔田的破衣裤,取出镰刀,留小豆子自己在地里玩,叮嘱他不要走远了。 她开始下地收麦子了。
小豆子爱贪玩,经过半日小心翼翼地探索,他发现麦地旁边是个浅浅的沟,沟两旁是熟透了的“酸蛋蛋”和野草莓。黄的红的如一副油彩画印入眼帘,原来这山里藏着如此绚烂的一副秋景。山沟人迹罕至,酸蛋蛋和野草莓都无人采摘,枝头被沉甸甸地压着。小豆子如一只欢快的小鸟扑进林中,他摘野草莓,折酸蛋蛋,嘴巴不停地咀嚼,酸蛋蛋太酸,野草莓太甜,果子迸的汁水流出嘴角。小豆子吃了个够,不知不觉地牙被酸倒了。
他要把这美味给阿妈带过去,阿妈经常吃馍馍,很少吃过这美味。
小豆子小心地折下来一大串酸蛋蛋,手被刺划破了也不知。他飞快地跑到田头,看到阿妈正从身后取过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脚下是一大片割完了的齐整整的麦茬,阳光下泛着黄色的光亮。
小豆子把手里摘的果子给阿妈,央求阿妈休息会。阿妈吃了小豆子的果子,脸上露出笑容,眼角的皱纹也欢乐地游动着。小豆子非常开心,他满足于秋日赐给他的果子,满足在阿妈的笑容中。
晌午,小豆子和阿妈取出褡裢的馍馍,简单地吃了点饭。
阿妈说田是拔不完的,天黑了就回家。阿妈俯身又被淹没在麦地里,她快速地收割,镰刀飞舞,小豆子看不到镰刀是如何运作的,只看到一大撮一大撮的麦秆躺在阿妈怀里,阿妈先把麦秆摆成个“木”字,后面割的麦秆继续摆在上面,不一会儿,薄弱的“木”字变成了粗壮浑圆的“木”,阿妈三下两下把“木”字一压一绑,一个麦捆就形成了。割完的麦田上一排排的麦捆如一个个站立的将军。
小豆子自觉地把掉到麦地里的麦穗儿捡起来,他记得阿妈说不能浪费粮食,一星半星,聚两成斤。阿妈还说,秋天是最好的季节,因为正是有了秋天才有了粮食,应该感恩秋天。
太阳渐落,暮夕之前,树林和庄稼突然变得澄明,金色耀眼。阿妈和小豆子的身影长长地伸向麦地里。周围的风物那么美好,秋风也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温暖的和煦的味道。
一眨眼的功夫,天色暗了。阿妈领着小豆子回家。山间的小道看不到尽头,像长蛇,像流水。风吹来,阿妈浑身轻松,疲乏的劲儿一点儿也没有了,倒是觉得山中幽静,谷物诱人。阿妈一时兴起,唱起了“花儿”,先是咿呀啦呀唱出长长的调子,接着唱出两句歌词——
上山的羚羊下山里来,河沿上喝一口水来。
山丹丹花开刺刺儿长,马莲花来到个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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