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又是八月十六咯！

你听过最孤独的话是哪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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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就管二爷爷叫爷爷，跟他相处了十年，每年中秋节都会看他抽好多好多烟，然后听他对着月亮重重地长叹一声：唉，明天又是八月十六咯！

我们所有人从来没质疑过爷爷这个举动，看多了便将这个举动看成了常态，我爸爸后来回忆说，爷爷每年中秋还会跟他说一句话：明天我有事，孩子你们自己带一天吧。

我十岁那年爷爷走了，家里给他张罗葬礼时才发现，全家上下居然没人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后来我妈想起来，给妹妹办户口那天，她在村委办公室看到过一本万年历，那天她给我们全家人查了万年历，她怕自己忘记还特地做了笔记。她翻箱倒柜找到了那片泛黄的纸片，然后发现，爷爷的生日就在八月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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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爷是我爷爷的亲弟弟，从我有印象开始他就一直住在村委门口的小屋子里，他好像没有房子，没有田地，没有老婆，没有孩子，每天负责的工作就是挑水、烧水，收信、收报，送信、分报纸，顺便带表哥、表弟以及我和我妹妹四个孩子。

我后来才知道，我爷爷在带我们四个侄孙之前还带过四个侄儿，我爸、我大姑二姑以及我叔。他有房子，但因为一个人住也就懒得去收拾。他有分配的田地，但因为不会拿锄头荒了一段时间，到二姑离婚回家后才被真正用起来。他没有老婆孩子倒是真的，可是他人长得清秀斯文，性格温和，还有文化，不像是个没女人缘的男人。

他出殡那天我已经哭过两天了，原以为哭不出来了，可是一路上看到好多人在抹眼泪，顿时崩溃。后来有个路人解释说，她跟着哭是因为看到我爸和我叔哭得太凶了，然后她想到了我爷爷不容易的一生，瞬间泪腺就决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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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富甲一村的太爷爷在五十岁之前终于有了两个孩子，爷爷和二爷爷，两人只相差一岁。因为是老来子，所以他们一生下来就受万千溺爱于一身，到十五六岁还没学到什么有用的本事，除了会写几个字。曾祖父去世那年爷爷十六岁，戴孝还没结束，爷爷就带着二爷爷走进了赌场……三年以后身无分文的兄弟俩开始了谋生之路，爷爷去了朝鲜战场准备卖命，二爷爷去了上海投奔堂哥。又过了三年，爷爷活着回来了，并分配到在供销社当会计的好差事，还娶了个年轻貌美又能干的姑娘当老婆。他写信给在上海看店的二爷爷，叫他回来一起重振家业。二爷爷跟交往了快一年的长线女友说要带她回乡下结婚，上海姑娘愉快地答应了，可等天一亮上海姑娘突然变卦了，因为二爷爷的堂嫂专程找姑娘聊了一宿，她跟上海姑娘说，二爷爷在乡下连房子都没有，跟着他会吃尽苦头。二爷爷最后一个人回了老家。我认识堂奶奶的时候，她已经回老家很久了，印象中她每天都挺忙的，忙着跟儿媳妇们吵架，我八岁那年她去世的，她病重那些天二爷爷没去探望，她去世那天二爷爷也没有出现。

二爷爷从上海回来没多久就暴发文革，爷爷被关进了牛棚，二爷爷被调到毛竹林管山。文革还没结束，爷爷没了，奶奶准备改嫁，我爸带着弟弟妹妹们投奔毛竹林，二爷爷全盘接收。最后因为我爸从中作梗，奶奶没嫁走。撑了十几年，奶奶还是走了，她到城里打工去了，一去就去了十六年。她回来那年我正准备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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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好多次设想，爷爷要是成家了，应该不会在每年的中秋节对着月亮叹息了，他的妻子跟孩子一定会给他过生日的，可要是那样的话我爸他们应该还会经历些什么吧，我们的童年又会是什么样呢？

我们要是能早点知道爷爷的生日该多好啊。

唉，明天又是八月十六咯！

这年，我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