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修长的手掌抚过凌乱的床单,停留在一个“盆地”中,虽然那里此刻空无一物,但其中仍残余着若有似无的温度,她用掌心来回的地摩挲着, 像享受落日余晖一般,贪婪的汲取着那即将消失的,某个男人的体温。
三十分钟前,那个男人就躺在“盆地”上,一如既往的沉默,一如既往的吸着烟,一如既往的思考着,某些问题。
而她,一如既往的凝望着他,修长而又不失圆润的手指在他身上划过,然后用微热的掌心贴着他炙热的胸膛——她喜欢他的体温,不,应该说,她深深的迷恋着这种体温之间的交流。
过了几分钟,他拍拍她的手,掐灭手上的烟头起身去了浴室。随着浴室灯的打开,原本昏暗的房间一下子敞亮起来,酒店浴室的磨砂玻璃上映着他的轮廓,在明黄的灯光下扭动着。
“走形了吗?”看着玻璃上他的身影,她心里想着,也是啊,毕竟三十二了,又是整天在办公室里上班的人,似乎健身房的年卡过完年到现在都没去续费了。
“终究会变成个油腻的中年大叔的。”想到这里,她翻身背向浴室,闭上眼,听着急促的水流声,想象着水从上而下,先是落在他的肩上,而后顺着胸膛直下,经过腰腹,最终汇于黑暗之中。
这样听着,仿佛那水也一样流向了她,像川流般汹涌而无法遏止。她在浪里旋转着,双手如同转动的风车,在床上扫过,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床单像水草一样缠绕着她,而她则像是一条溺水的鱼,在水中近乎窒息的呼吸着。
在那潮流中,她恍惚间回想起大学时代的院际篮球赛,他站在球架下把球衣扔向观众席时的样子,阳光下的他似是被撒上了一层金粉的琥珀,闪烁着耀眼光芒。
他关掉灯从浴室出来,一边扣上袖扣,一边望向床上,只见昏暗中她抱着被子背向他一动不动,在床头小灯浅蓝的灯光下,她的肩以及腰从上至下形成了数条柔美交汇的曲线,像是一件珍藏已久的象牙雕塑,而他,则是那名幸运的收藏家。
离开之前他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的熟睡的她,然后轻轻的带上门,然后门外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等到“盆地”完全失去了那份温度,她抱起被子,赤脚走到窗前,拉开了一边的窗帘,窗外面此时斜风细雨,各种灯光交织在玻璃上,掺上形状大小不一的水珠,显得扑朔迷离,而他那辆白色花冠刚从大楼出来,正朝着马路的一侧驶离。
最终花冠右转消失不见了,她木然地放下被子,猛的拉开另一侧的窗帘,双手撑着窗上的玻璃,感觉身体的温度正顺着掌心迅速流失,继而把身体贴上玻璃,冰凉的触感使她微微颤抖,但她正慢慢的适应着,等到再也感觉不到体温的流失,她麻木的躯体才离开窗户,倒退两步跌倒在床上,房间渐渐陷入死寂。
凌晨,程静被冻醒了,她看见窗外天已经微亮,从床上摸索着找到自己的手机,重新启动后才发现已经五点了,赶紧抱着胸下床把窗帘拉好,打开房间的主灯,开始搜索四下散落的衣物。
当热水使整个浴室变得雾气缭绕时,她才感觉整个人活过来了,四肢的冰冷逐渐退散,但是头脑依旧昏昏沉沉的,大概是赤着身睡了一宿的关系,虽然房间里面开了暖气,可是还是稍微有点着凉了吧。
对着镜子吹头发的时候,发现脖子底端和锁骨附近有些暗红色的“伤痕”,她用指尖轻轻的抚摸着那些“伤痕”,感觉身子莫名的滚烫。
“那麻烦你了,李老师……嗯,我会注意的,不用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嗯嗯……那好,明天见。”一边把桌子上的杂物收回包里,程静一边用沙哑的声音随意的回应着电话里的男人。对于这个男人的关心,她全盘接受,但从不给予积极的回应,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仅仅对他不好,可是她从没有想过去和他说清楚,即使他的锲而不舍总会让自己生出深深的负罪感,她还是离不开他,或者说离不开他的种种贴心。
挂了电话,她呆呆的坐在床边,看着阳光刺破窗帘落在自己的身上,感觉着手臂上微微的炙热感,她突然迷失了,“请假了,接下来呢,我要去哪,我能去哪?”她把脸深深埋入双手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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