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

作者: 怀疑时间的闹钟 | 来源:发表于2018-02-04 15:12 被阅读0次

    文/闹钟

    秋山娘最近手头很紧,她在北山脚下把钱借了个遍,到处欠得都是饥荒。因为她那个在村里当支书的儿子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给她捎过钱了。

    秋山四岁他爹就死了,是秋山娘吃糠咽菜,嚼遍艰辛才将儿子拉把大的。可是自从给他娶了媳妇,这个儿子就很少搭理她了。

    清明节的时候,秋山娘早早就在村口等着儿子能来看看自己,可是他没有来。那天小雨下得不急不徐,但把秋山娘的心下了个透心凉。

    中元节的时候,秋山娘在地头望眼欲穿地坐了整整一天,还是没有等到自己的儿子。她听路过的村民们说:“今日县里来了大领导,他们在秋山家喝了一中午大酒,现在去北山采庙址去了。”

    眼看天气渐冷,自己需要添置一些厚衣服,可一直向别人借也不是一回事,秋山娘决定自己上门去找儿子要点儿零用钱。

    那天黄昏,当风魔们在四野里追赶着荆棘来回乱窜时,秋山娘决定起身进村,可是越接近村子,她的心越慌,她听到了村头有狗的狂吠声。

    不知谁家的黑猫从路边的草丛中一掠而过,却在看到她时生气地狂“喵”了几声。秋山娘放慢了脚步,为了安全,还是再等一会吧。

    当暮色四合,各家掌灯时,秋山娘循着记忆中最荒芜的小路来到了儿子的门口。高大排场的门楼上挂着两只大红灯笼,屋里传来推杯换盏的欢声笑语,院子里灯光亮堂堂的,鸿运当头,阳气十足,秋山娘试了几次,都无法进去。

    她站在秋山家的门口左右观望,想起儿子隔壁的瘦孩,她顺着墙角的阴暗之处走了过去,瘦孩家还是那孔老旧的土窑,昏黄的灯光从小窗户里透出来,屋里有女人在剧烈地咳嗽,空气中传来一股药香。

    秋山娘放心地走了进去,她看到床上斜躺着一个三十来岁的憔悴女人,眼窝深陷,蓬头垢面,这正是自己可以寄身的宿主。

    此刻,瘦孩正在给老婆煎药,他在火炉前一顿忙前忙后,把药倒在碗里,然后拿给久病的老婆。

    “我不吃药,你把秋山给我找来。”瘦孩老婆忽然像变了一个人,声音也与往日有所不同。

    “你找秋山干啥?人家家里现在正坐着县里来的大干部呢。”瘦孩有点儿奇怪,自己的老婆缠绵病塌多年,虽是邻居却不曾和秋山有过任何交集。

    “你去叫他来,我找他有事。”瘦孩老婆固执地坚持着。

    “你叫人家,你以为你是县委书记呀?”瘦孩看着自家媳妇,感觉她有点儿不对劲儿,但是却说不出她哪儿不对。

    “你去,你就说他娘在你家呢。”一听这句话,瘦孩全身的汗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媳妇。因为他心里清楚,秋山娘已经死去好几年了。

    想到这儿,他快步走到切菜的案板前,拿起菜刀果断地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下,殷红的血就流了出来,瘦孩走到媳妇面前抬手就往她的额头上抹去。

    “啊,不要,不要。”媳妇一边尖叫一边用手肘去挡,她用胳膊掩住自己的脸急忙解释。

    “孩子,我一会儿就走,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老婆。”

    “你到底是谁?”瘦孩心跳如鼓地问道,他能听出自己的声音都带了颤音。

    “我是秋山娘,我看见你家灯光暗就进来了。”媳妇的声音完全变了音色。

    “我本来想去找秋山,可是他家门口挂着大红大红的灯笼,我根本进不去,你去把他叫来吧,我有事找他。”瘦孩媳妇说完,两腿盘着坐到了坑上。

    这不是自己的媳妇,她从来不会这样坐。倒是小时候去秋山家玩时,经常见他娘这样盘坐在床上纳鞋底儿,这下瘦孩二话不说就出了门儿。

    半袋烟的功夫过去了,院子里才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到底有啥事儿,不能在我家说,你看我这一屋子的人,真是的。”秋山一边走一边埋怨着。

    “秋山哥,你到了我家就知道了。”瘦孩小心地解释着,并且顺手推开了自家的门儿。

    “山仔呀,你还好吧?”这一句话一下子把刚进门的秋山吓了一跳,这个声音是娘的,这个乳名也只有娘才会叫他。

    他抬起头,看着床头盘腿儿坐着的瘦孩媳妇一时间惊呆了。“孩子,我从清明节就等着你去看我,你没有去。中元节你也没有去,你看我身上的衣服这么薄,冷得我都无法过冬。”

    “你想让我做什么?”秋山吓傻了,他想给瘦孩媳妇跪下,但是因为面子硬撑住了。

    “你已经好久没有给我烧过纸钱了,我最近借了村东头你有福大爷50块钱,还有豆腐坊的老板也借了我30块。我住的房子也漏水了,是你舅舅给我挪了挪地方,我还穿了他两身衣服。你得给我送点钱,我好还给别人。”瘦孩媳妇脸色很难看,就像秋山小时候做错事时他娘的表情。

    “最近有点忙,我忘记了,你回去等着,我明天就给你送去。你还想要什么,一并说了。”秋山的后脖颈有点儿发凉。

    “孩儿呀,经常去看看我吧,我出来一趟不方便,怪麻烦人的。噢,对了,我走的那年,你五婶借了咱家的柳筐还了没有?”

    “多少年前的事儿,五婶早就老年痴呆了。娘,你走吧,你说的,我都记着呢。明天我就去看你,真的,我以后不会再犯浑了。”秋山捣蒜似的点着头。

    “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秋山迟疑地走到瘦孩媳妇面前,但是他看懂了他娘的眼神,这种场景很诡异,两张完全不同的脸,却是记忆中最深刻最熟悉的神态。

    “瘦孩儿,你熬的那些药不治你媳妇的病,你把院里砌堵照壁,家里换个大瓦的灯泡,你这屋里阴气太重,你是男人能顶住,媳妇体弱不行。我走了,你们忙吧。”

    “瘦孩,我的药呢?秋山哥,你咋来了呢?”病蔫蔫的瘦孩媳妇醒了。

    第二天一大早,秋山到小卖铺买了一大堆冥币、衣服、还有现下最流行的电视、汽车、洗衣机等一应家俱,还有五间大瓦房,带着儿子到娘的坟前一顿焚烧。

    从那以后,每年清明,七月十五他再也没忘记到老娘的坟头上添土烧纸。

    鬼事
    鬼事
    鬼事

    瘦孩在院里砌了一座大照壁,家里换了最亮的照明灯。村上有人劝他,你修理一下房子是正事儿,照壁要不要吧,但是瘦孩依旧我行我素,没理他们。

    第二年开春时,瘦孩媳妇的病真的好了,满街的柳树飞絮时,她都可以下地干活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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