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我现在乘坐从上海开往河南的列车,目前深夜十一点,已成功抵达南京,空气有些潮湿,温度较低,你们说我会不会有幸见到河南的第一场雪?”
11月20号,我在聊天框里码下这段文字发到了群里。
1
我想人这一生总要为自己活一次才是。
都说人生有趣,具体有趣在什么地方并不得解。
其实人生最大的趣味便是未知,或好或坏,不可预料。
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临。
你睡前想着明天是不是依旧的艳阳高照,但现实很有可能是你积劳成疾突然猝死在床上。
你能说这不可能吗?
你无话可说。
正如现在的你看到这篇文章,一些人嗤之一笑心里骂句傻逼作者。
还有一些人也不动容,直到几分钟后才恍然醒悟这回事其实细思极恐。
于是开始斟酌,然后反思自己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起居饮食,最后想象自己万一真要是折在了今夜,这个世界的格局会不会因此改变?
想着想着你摇摇头自嘲笑了笑,地球上每天死的人不计其数,凭什么轮到自己改变世界格局。
其实你想的不是格局,而是这个世界的后续,作为一个本根见证未来的人却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的后续。
后续同是不甘,你不甘自己就这样如此便宜的死去。
你寻思着,你想象着,你觉得怎么着都要带走一点东西才不枉此生。
你所想象的,你所认为的,在这一刻不分年龄不分男女,皆是由心所发。
通常看一个人是否成熟,是否有修养,都是从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来发现。
日常生活总归是日常生活,当一个人面临必死无疑的情景时,就算他再成熟,也逃不过两腿发颤牙门打嗑的恐惧,就算他再有修养,他也会跳起来说“法克奥夫”爆句粗口。
2
11月19号,家里传来消息说外公身体抱恙,速回。
当时夜深,跟领导请了五天假买了次日的车票。
我素来不喜欢一个人生活,吃饭会觉得没胃口,上班会觉得没兴趣,就连拉屎都会觉得使不上劲儿。
未知的人生或好或坏,意外总是那么可爱,因为朋友同时请了五天假跟我同回一夜未眠。
倒不是感动的睡不着,而是毫无睡意,反正车上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
车上朋友说这次回家是为了补办身份证,还有便是想去九江一睹庐山风光。
其实我挺羡慕朋友的,除了做爱他可以一个人做任何事,包括一个人旅游。
他笑我文字里写的都是无病呻吟的矫情,自诩文艺青年其实连吉他都不会弹。
在这里我想澄清一下,我不光会写矫情的故事,我也是写小黄文的一把好手。
检票的时候我在微信上跟格林说自己其实挺贱的,不想坐高铁那么快回去想坐火车却嫌绿铁皮的环境差。
格林回了我四个字。
“那是你穷。”
我无言以对,唯有沉默。
穷是其中一点,主要还是想看看风景,看看车窗外的风景,因为自己一个人确实没怎么出过远门,一夜时间的颠簸就当做旅行了。
我幻想着车窗被笼罩上雾气,对面坐着几个漂亮妹子,车上的人都很健谈,我可以一边看风景一边心无旁骛地听他们讲自己的故事。
想象虽美好,可现实却是车窗外除了铁轨就是电线杆,要不然就是连绵不断的几座山。
同样,我对面坐的也不是漂亮妹子,而是一对操着河南方言的大爷大妈。
车厢里温度闷热,前半夜基本上就是嗅着令人作呕的二手烟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
3
车到南京时温度骤然下降,我打了个激灵哆嗦着指头码下文章开篇那段文字发到了群里。
格林随后说有可能,有可能你真的会看到河南的第一场雪。
然后便截了张河南近几日的天气图发了过来。
图片上写着:
郑州,11月20号,小雪转中雪。
说出来不怕人笑话,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我看到下雪的时候不亚于泰迪看到女主人腿时的兴奋。
秋锐在群里说下雪别忘了拍照片给我们看。
秋锐作为公众号里的技术担当,向来爱好只有两个,一个是摄影,还有一个就是卖萌。
至于仰慕我这个爱好,我也是近几天才知道,可惜不是姑娘,要不然凑合凑合就把他给收了。
之后婷宝也冒泡说了几句,苦于学业繁重也只能忙里偷闲。
坐在车上我对朋友说自己可能快要死了,体温越来越低,手脚冰凉,脸色苍白。
朋友抬头看我一眼说,你把衣服穿上试试。
后半夜我蹲在抽烟区,抱着手机跟谭六斤扯皮。
我突然想到好长时间没见谭六斤了,于是让她笑着拍张照片发过来。
谭六斤说行,您看是要笑不露齿的还是要露八颗牙齿的。
我说标准的,八颗牙齿的。
十几秒后,谭六斤给我发来从面容羞涩笑不露齿到露八颗牙齿哈哈大笑共八个emoji。
我看着手机上谭六斤发来一大串微信笑脸表情包欲哭无泪。
我向来是不肯吃亏的主,于是对谭六斤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回答不出来就老老实实拍张照片过来。
谭六斤说可以,如果我答出来了你要哭着拍张照片发给我。
然后我就想,我想怎么才能问一个她答不出来的问题。
我看了眼手中的车票,我问谭六斤,你说我坐的车是哪个车次的?
我承认那一刻自己不要脸的笑了出来,也忘不了检票员看我时那一脸懵逼的表情。
谭六斤沉寂了一段时间,几分钟后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扔下手机抱头怒吼。
此时折回来的检票员又是一脸懵逼的望着我,然后拿出口袋里的对讲机,动了动喉咙,最终还是摇摇头放下。
4
谭六斤从携程上截了张图发给我:
上海——河南,k216。
从谭六斤沉寂的时候我就想,坏了,她肯定上网查去了。
果不其然,事实证明害人之心确实不可有。
谭六斤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说我现在哭不出来,要不让朋友抽我两巴掌试试。
谭六斤说算了,你先欠着,下次再还。
夜里一点左右火车开到了河南境内,我打开聊天框码道:
“同志们,我已成功抵达河南,此时零下,气温很低,码这段字的时候都是哆嗦着手指头一个个戳出来的。”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按了回删。
格林他们估计已经睡了,谭六斤明天还要上班,这个时候估计也只有我还兴致勃勃。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我跟朋友下车吃了碗盖浇饭。
下车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凌乱了,温度低的不像话,冷风跟梭子似的往脖子里灌,手脚早已麻木。
盖浇饭,饭是凉的。
凌晨三点,我在零下三度的河南吃着冰冷的盖浇饭。
老板可能觉得我跟朋友此时的模样太过寒碜,于是给我们接了两杯开水暖暖身子。
回到家的时候街边的早餐店已经开始忙碌。
第一批关注我们公众号的粉丝都知道,我有一个梦想,是在四川绵阳开一家叫做逗阵儿的小吃店,在南方卖北方的热干面,胡辣汤等。
作为北方人在南方吃不到热干面喝不到胡辣汤是极为恶心的一件事,于是当即便将回家一事置之一旁跑到早餐店叫了碗热干面外加一份胡辣汤。
零下的天气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再喝一碗酸辣酷爽的汤,这滋味南方人是享受不到的。
擦擦嘴,掏根烟,寻店老板的儿子讨一个打火机,这感觉简直了。
回家的第二天河南就下雪了,大规模降雪,最深可达半米的厚度。
早上起来放眼皆白,只要是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基本上都被雪给覆盖,整个世界尽是银装素裹。
迎着苍茫的北风,身体是冷的,心却是热的。
我给格林拍照说自己看到雪了,河南的第一场雪。
群里炸开了锅,作为南方人他们都表示从没见过雪。
我跟谭六斤说你想不想亲眼看到雪。
谭六斤说想。
我说我给你带过去一点。
我只顾着装逼,压根没想到怎么才能保证雪不会融化。
本着装逼不留后患的道理我到某宝看了下小型电冰箱,限于大小不同它们的功能也不相同,小型电冰箱只能保鲜,不能冷藏。
为了成功的把这个逼给装完,我铲了房檐上的初雪装进了香飘飘奶茶盒里。
融化的必然的,但无论是雪还是水,它的本质都没变。
外公的身体日益见好,上海工作也放不下,一个星期后便登上了返程的列车。
5
回来时有人陪同,走时却孑然一身。
朋友说你总要学会成熟,一个人习惯孤独,除了你自己没人可以陪你一辈子。
我说哪有一个人坐趟火车就可以成熟起来的?
朋友只是笑笑不语。
火车是消磨时间的好地方,望着窗外我反复咀嚼朋友字里行间的意思。
我想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变得成熟。
成熟不是一个人坐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旅游,而这些都叫做孤独。
成熟跟孤独不应该划等号,有时候你忍得住孤独也未必能成熟起来,而往往成熟的人总是很合群,有很多朋友,去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美食。
手机上定的闹钟提醒我已经深夜12点,过了今天我就21岁了。
于是,在火车上我一个人过了21岁的生日。
不知从何时起,我不再叫年轻的女性为姑娘,我更喜欢称作女人。
我想这是个转变,曾经的姑娘不再年轻,我也不再是那个不喑世事的少年。
我虚与委蛇,我心怀鬼胎,同时我还满腹毒蝎。
这也是个转变。
十八岁的时候我想要一个姑娘,长得一定要很漂亮,泡个澡,开个房,最后在白被单上留下一抹红,临走的时候不忘多看两眼,你们瞧,这就是我的青春。
二十一岁的我想要一个女人,长得不需要太漂亮,但胸一定要大,屁股也要够翘,夜里我可以揉着她的胸跟她讨论中国跟菲律宾的关系,美国会不会在川普的带领下日渐衰落。
这还是个转变。
后来我才知道格林找到了那个肯一心一意为她煲鸡汤的涛哥,婷宝成功考上了研并拿到了满意的offer,秋锐买了一台新相机身边常跟着一位长相甜美的女生当模特。
而我还是那只发春的泰迪,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女主人的腿。
操着河南方言的大爷大妈去上海参加儿子的婚礼,儿子嫁到上海当上门女婿,老两口说从没出过远门,他们说上海的天气忽冷忽热有些水土不服,外滩除了灯亮点其实也没啥看头。
检票员说自己打小在洛阳老巷子里长大,不习惯安静舒适的高铁,天生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在火车上人多热闹,虽然环境相对来说差了点,但人们所说的人情味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卖盖浇饭的老板说自己这家店开了好多年,白天打烊下午营业到凌晨,目睹来来往往几十年的人们,从一个面容青涩的小伙子到如今满脸胡茬的大叔,他一直没等到曾经南下的姑娘,也不知她在另一个地方的深夜能不能吃上热乎饭。
胡辣汤还是一如既往的酸爽,热干面蘸点老干妈辣的提神醒目,店老板的儿子抽根烟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想起自己为了一个姑娘苦学五年绘画,到头来却用捏了五年画笔的手在这里给顾客做包子。
朋友提溜着背包挎着相机坐上开往江西的火车直奔庐山,他说自己一个人从未感到孤独,习惯孤独的同时本身也会接受孤独带来的一系列无力感,等你克服一个人时的无力感,你潜意识便认可了孤独,从此你会爱上孤独,只有这样,你以后才不会因为一个人吃饭而没胃口,因为一个人走而想到泪流。
早上快到上海时朋友给我拍了一段视频,庐山云海。
山上风很大,人也挺多,站在山顶肉眼就能看见白云在身边漂浮。
我回了朋友两个字,挺好。
下一秒我关上手机,闭着眼伴随着火车碾过铁轨的声音渐渐睡去。
6
今天起,我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我开始赞同朋友的观点。
今天起,我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我知道故事还在继续没有结局。
今天起,我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请给我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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