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熙熙天下
最近,有一篇题为《摧毁一个中年人有多容易?》的文章在网上刷了屏。文章写出了中年男人的痛点、泪点,因此获得读者广泛共鸣。
而相较与普通中年人,中年转业干部的痛和泪则更多。
不久前,某财经传媒集团原党委书记周某某在一个会议上说了几句关于转业军人的不恰当言论。本是单位会议讲话,没相到曝光后,在整个退役军人群体里掀起了一场巨大风波。
这场风波来势之迅速、之猛烈、之激愤,所有人都想象不到。
而这样的群情激愤,是因为转业干部从中唤醒了记忆,看到了自己的正在承受的遭遇,从而心理防线被击溃,内心的焦灼、苦闷、苦逼、愤懑、压抑大爆发。
摧毁一名转业干部,一纸转业命令就够了
有位在部队呆了二十多年的战友,在宣布转业命令那天,独自一人关在宿舍里,整整发了一天的呆,当他抹去悄悄滑落的泪水,开始收拾离开的行装时,在心里暗暗发誓,此生再不愿踏入这个营区一步。
让一个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对军旅、对部队充满感情的人,下定如此决心,可见其内心受到的创伤和摧残有多深。
一个没有经历过军旅,没有热爱过部队,没有在部队努力奋斗过的人,是永远理解不了这种复杂心情的。
关于转业究竟是正常新陈代谢,还是大浪淘沙,还是逆淘汰;又究竟是一种惩罚处分,还是一种奖励开恩,好像没有定论,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各人有各人的实际情况。
但无论怎么样,转业对每一名真正在军营里奋斗过,内心对军营充满了感情的人来说,都是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都是心灵的一种巨大震荡。
更何况,这里面还夹杂着潜规则、公平正义、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等因素在其中。
在过去,干部转业是没有什么仪式,也不搞什么欢送会的。单位领导讲感情的,会主动关心一下、吃顿饭、送一送;单位领导混蛋的,不仅无人管无人问,还会催着你敢紧交房子交钥匙,敢紧结算走人,好像你就是一个皮球,早踢出去早点了事,又好像你是一个瘟神,避之惟恐不及,划清界线惟恐不及,生怕你又提什么要求,讲什么困难,再生什么瓜葛。
这些做法,是最让转业干部受伤害和寒心的。有些转业干部不愿再回甚至不想再提老部队,他不是恨部队,也不是想否定自己的过去,而是厌恶不幸所遇到的那些混蛋领导,受伤害于那些不幸所碰到的龌龊的事。
摧毁一名转业干部,一次转业安置经历就够了
有一位前些年转业的战友,希望能够到省会城市安置,结果没有如愿;退而求其次,希望能到地级市安置,还是不能如愿;最后他被安置在了驻地的县城。那半年,他忧心忡忡,上下奔波,找部队领导出面说情,找转业安置部门通融,找地方的领导开恩,一切无济于事,他的头发在那半年内全都白了。
有一位近些年转业的战友,为了寻找一个适当一点的落脚地,他拿着简历跑遍了整个城市,去了四、五十家单位。有的单位连门都不让他进去,有的单位接待人员言谈之间对转业干部不无讽刺、挖苦、打击,有的单位接待人员冷若冰霜,眼皮都不抬一下,叫他放下简历就走。他就像那个到大观园里打秋风的刘姥姥,每到一处,每遇一人,小心翼翼,满脸堆笑,谦卑谄媚,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他都不能也不敢有半点不悦和不满。
还有一位战友,他参加了几家接收单位的面试,都是名列前茅,赢得满堂喝彩,有好几个单位愿意接收他。他为了在这些愿意接收他的单位里面调整一个更适合自己的单位,一趟又一趟地去找安置部门的处长、分管副厅长,但没有任何作用。他被逼无奈,鼓足勇气,在厅长办公室门等了差不多一下午,好不容易被接见,结果几句官话就被打发出来,就是不让调整,不让他如愿。那短短一个星期里,他一下子憔悴、苍老了十岁。
人们都以为转业安置上有中央政策支持,下有各级地方政府讲政治,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总有一些安置部门、接收单位,把转业干部当包袱,当麻烦,当刺头,就是不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待,更不是当作一个希望人岗相宜的人才来对待。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为了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为了得到一个合理安排,要受的气,要经受的波折和委屈,是一般人所未曾经历和不能承受的。
他们一次又一次碰壁吃闭门羹,一次又一次感受求人的艰难和隐忍,如果不为了生活,谁愿去低三下四?
摧毁一名转业干部,一次转业后的遭遇就够了
有位正团职的战友,转业时安置在街道办事处这个最基层的单位里,不要说什么降半级降几级了,没有安排任何职务,等到他好不容易争取到了政协联络主任这个正科级岗位,因为已经快到退休年龄了,没干几天就被安排提前退现。
有位副团职的战友,因为转业时任副团职没满三年,不要说什么领导职务了,就是非领导职务也只被定为主任科员。在那个单位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一个主任科员,想恢复副处级非领导职务那是遥不可及、难于上青天。
有位团职战友,转业到新单位后,拿着自己的在部队丰厚的任职经历和工作成果去向一位处级领导自荐。那位领导对这些东西连翻看都没有兴趣,淡淡而直白地说:“我们这里不需要团职干部,只需要年轻点能干点具体活的”。
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什么?不是你没有能力,而是你有能力,别人却不稀罕甚至鄙视你的能力;不是你不想干事,而是你想干点事,却没有什么事给你干。
经常有人安慰转业干部说,转业不是失业,转折不是挫折。
但对于人到中年的转业干部来说,转业的这些经历和遭遇,不是失业但有时候比失业还难受。
因为,失业了可以凭本事再找到新工作、好工作,而转业安置不是你有本事就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不是挫折但比任何挫折都痛苦。
因为,遇到了挫折大不了从零开始、东山再起,而转业后大多数人基本上没有什么东山再起的机会和资格,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苦,一种灵魂和精神上的苦。
如果,经历过了这些,懂得了这些,就能明白,为什么周某某那几句短短的话,会如此击痛和激怒所有的退役、转业军人。
对中年转业干部来说,中年人的隐忍、强撑和熬必须承受,转业的失落、委屈、辛酸也必须承受。
人到中年的转业干部,生活不仅是小心翼翼的平衡木,更是忽然跌落的过山车。
平衡父母妻小,平衡领导客户,平衡收入支出都只是寻常,面对从希望到失望,从峰顶到峰谷的突然跌落,他们更需要的是强健的心理、坚硬的神经、宠辱不惊的心态、入禅入定的淡然。
好吧,愤怒了?心里发泄一下,就过去了。委屈了?轻声骂两句,也过去了。扛不住了?死不了日子照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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