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建德在媳妇出门后便硬撑着起身下床,他的嘴唇越发的青紫,几乎走每一步路都要歇息一下。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加上今天的惊吓和对自己的恼怒,更加虚弱。
他对今天神使鬼差的去摘人家番茄和香瓜的行为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平时他十分厌恶这类不入流的事情了,自己身体不好最起码保持应有的高洁和自律,从不拿别人的任何东西。从很小他母亲就教育他,不仅不能拿人的东西,就是别人掉在地上的东西都不准捡的。因为他在很小的时候在自家的门口捡到别人掉在地上的一缕花线,上面蒙有一层白霜。正巧村里的一个妇女从他面前经过看到了他手里拿的线,就说:“你这孩子咋不学好呢,咋偷了我的线呢?”
她母亲徐惠英在家里听到了,出来,一把拿过来看到上面白牙牙的霜,有一点地方因为沾了地上的水,湿了,夜里便上了冻。母亲就把花线送到那个女人面前说:“这是你的线?你的手会下霜?还是你的手会上冻?看这霜,看这冻,”他母亲双手捧着线,甩向那女人面前:“这东西看样子是在俺门口应该躺了一夜了,孩子刚出门捡到,咋就变成了是偷你的了呢!可真稀罕!”那个女的很无趣地走了。母亲蹲下身子跟他说,“从今往后,掉在地上的东西都不准捡,捡了人家就说你是偷人的。你可看见了哦!”为此,他真正做到别人丢的东西都不会捡。
有一次在路上,走在他前面的人掏裤子口袋的时候,带掉了一沓红色的百元大钞,“啪”的一下掉在地上,但那个人却没有听见,他在后面就喊:“喂,朋友,你的钱掉地上了。”那个人听到了回头看了一下,又摸了摸口袋,还真是自己的钱掉了。赶紧跟他说“谢谢!谢谢!”那时的他感觉自己做了件好事而高兴不已。
但是现在的他,三十几岁的人了,却被邻家地里的番茄和香瓜所迷惑,真是该死!母亲常说:“好名难得,贼名难脱。”他怎么就忘了个一干二净了呢?这不但影响自己的清誉,关键对老婆孩子影响极坏,将来让他们在村子里怎么抬头做人?他不由地又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爸,你怎么了?咋打你自己呢?”嫣然一进家门就看到父亲扇自己的脸,吓了一跳,赶快跑过来拉住他的手。
于建德一怔,咧嘴一笑:“大闺女放学了?爸打蚊子呢,嘿嘿嘿。我正想着给你做什么饭吃呢。”他笑的比哭还难看。
“我弟呢?我妈呢?”嫣然四周看了一下,问道,接着又说:“爸,你想做什么跟我说,你教我做,你歇着吧。”懂事的嫣然知道爸的心脏不好,妈妈说爸爸不能生气,她就从来不惹爸生气。
“烧点面疙瘩汤,好不好?你弟睡觉了,他刚才就嚷着要吃呢。”
“好啊,爸,这个我会,我弟最喜欢吃了,你歇着吧,我来烧。”嫣然把她爸扶到一边坐下,自个就忙去了。
孟凡欣进来的时候,嫣然已经把面疙瘩汤盛好了,把玩累了睡着了的弟弟叫起来了,看向孟凡欣说:“妈妈回来了?”并向梅秀萍打招呼:“三奶奶,进来坐。”
“你看嫣然多能,都会做饭了。”
嫣然咧嘴一笑,看向妈妈,孟凡欣摸摸女儿的头说:“没事,先给弟弟洗个脸,让他醒醒困。”
又看向于建德:“炒个菜,让三婶子在家吃饭。”
于建德哆嗦着嘴唇说“好”,眼睛却看向一边。
“别忙活了,小德啊,好好照看你媳妇。我走了。”说完,又走到于建德的跟前,贴在于建德的耳边小声说:“你媳妇刚才在外面晕倒了。”说完就转过身出门去了。
于建德脸上一下子就僵住了。
孟凡欣无力地转过身去,想说一句感谢的话,却已经不见了三婶子梅秀萍的身影。她慢慢走到堂屋,拿了几个鸡蛋在手里,把辣椒洗了一大把,切成丝,炒了,又煮了两个,那是她答应儿子若曦的,嫣然烧锅,很快就能吃饭了。
“爸,俺妈一回来你就失业了。”嫣然开玩笑地说。
“咋地就失业了?刷碟子洗碗,收拾桌子,准备吃饭呢。”孟凡欣在孩子面前微微一笑说。
“好的,妈妈。”嫣然抢在于建德的前面,她知道爸爸走路不能快,不能干重活,更不能生气。所以自从懂事起,都是抢先帮助爸爸。
妈妈说,虽然爸爸身体差,但是如果没有了爸爸,他们就成了孤儿寡母,会被人欺负的。所以,她平时特别小心。她感觉爸爸是那样的脆弱,仿佛他就象纸片人一样能被一阵风刮跑,就象瓷瓶一样一碰就碎,全家都小心翼翼的保护他,就连最小的弟弟出门都知道牵着爸爸的手,让他走路走慢点。
嫣然上学走了之后,于慎言老两口赶集也回来了,他们拿点刚打下的麦子换了点钱,给他们的儿子拿了点药送来。孟凡欣也给他们盛饭吃了,然后让吃饱饭的儿子若曦跟着爷爷奶奶走了。孟凡欣在于建德的面前坐下:“说,为什么干那样的事情?”
于建德的脸更加青紫了,竟然一脸无辜地说:“什么事?我怎么了?”
“不知道错是不?”孟凡欣提高了嗓门,“偷人番茄和香瓜,让人撵着我骂?还什么事?装什么傻子?”孟凡欣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就恁想吃吗?啊?”孟凡欣浑身颤抖,“贼名难脱,这话是谁说的?是不是你说的?你让我们以后怎么过?”她又指了指于建德:“就你这个样子,我扇死你都不称心!”她咬牙切齿地说,顿了顿,又说:“我跟你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是人过的日子吗?你活不能干,还净给我惹事,让我们娘儿几个脸往哪放?还能出门不?还让不让你儿子将来找媳妇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于建德原本想蒙混过关的心彻底懵了,他没想到媳妇这么激烈,于是颤声说:“对不起媳妇,我不是想自己吃,我是想摘给孩子们尝尝。”
“我的孩子只吃干净的东西,哪怕是要饭,这东西也得是见得光的!”
“都怪我一时糊涂,干了这下三滥的事,”他一边说一边扇自己的耳光。孟凡欣就当没看见,倒上茶,把公公婆婆刚送来的药拿在手里,就等着于建德闭过气去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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