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
文/尧小瑶
那日读席慕蓉的《小红门》,我读完后潸然泪下。记忆中那些纷杂的画面像电影胶片一样一幕幕的上演,或温馨、或快乐、亦或悲伤。我心中的酸涩似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细细算来,已有八年的时光了。岁月如梭,白驹过隙,眨眼间我已有了女儿。当我拥有了一个粉嘟嘟、白嫩嫩的小团子后,我才体会到养育孩子是多么辛劳的一件事情。而我对你的想念和愧疚唯有用我匮乏的语言来表达。
总有那么一刻,当你听到某句歌词,看到某段文字,亦或者见到某片景色,会触及到你内心的某个点,让你眼睛酸涩,内心波涛起伏。《小红门》便娓娓道来有些人我们失去了,便永远不再回来。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你以为明天一定可以再继续做的;有很多人,你以为明天一定可以再见到面的;于是,在你暂时放下先或者暂时转过身的时候,你心中所有的,只是明日又将重聚的希望,有时候甚至连这点希望也不会感觉到。因为,你以为日子既然这样一天一天地过来的,当然也应该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昨天、今天和明天应该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但是,就会有那么一次:在你一放手,一转身的那一刹那,有的事情就完全改变了。太阳落下去,而在它重新升起以前,有些人,就从此和你永诀了。
我尤记得奶奶一头银白的短发,那双饱含温情的双睛和那双粗糙的手。我家有四个孩子,我排老二,自小便跟着爷爷奶奶。奶奶的家在我的记忆里是很温馨的,虽然家具很简单,但是屋子被奶奶打扫的很整齐干净。北方的房屋坐北朝南,家家都有火炕,占据了屋子一半的空间;北面放着2个柜子,放衣服,被子等;墙上挂着一个相框,里面摆满了带着沧桑感黑白色的照片。我小的时候便常常拉着奶奶的手问:“这上面的人是谁?”奶奶总是很有耐心的对我说:“这是姑奶奶,这是某某。”
奶奶的院子里面有2棵硕大的枣树。春天的时候,枣树开满黄色六边形很小的花,细细闻下有极淡的花香。风在树梢鸟儿在叫,我欢快的跟在奶奶屁股后面,奶奶哼着小曲用粗糙的双手摆弄着各种菜的种子。我好奇的追问这些都是什么菜的种子。奶奶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笑容一一指给我分别叫什么种子。我只记得桃树花开,一片绚烂;垂柳依依,在风中摇摆着柔软的腰肢;河水解冻,风过吹起一圈圈泛着涟漪。我拿着小水桶帮着奶奶浇水。
夏天的时候,枣树枝繁叶茂,珍珠大的小枣子挂满了枝头。奶奶在树下戴着老花镜,左手拿着一块花布,右手熟练引线,细密均匀的针脚。我拿着小板凳坐在旁边,和奶奶说着话,我试探性的问奶奶,“这是给我做的裙子么?”奶奶扶了扶老花镜,笑着说:“你猜那?”我嘿嘿的笑起来,心里欢喜的不得了。奶奶用完了一根线,我很自觉的学着奶奶的做法,用舌头舔一下线,用手再捻一下线,然后很轻易的穿过针眼,递给奶奶。奶奶爱抚的用手摸摸我的头,透过密密的发丝我能感觉到她手指的温度。
某个夏天的夜晚。天气炎热,奶奶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片红囊绿皮的西瓜,说:“快吃吧,孩子。”你要知道在我小的时候,零食特别少,吃块糖都觉得心里抹了蜜思的甜,所以西瓜也是个稀罕物。我嘴里吃着从井水里泡完的西瓜,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是清凉的感觉。奶奶有那么多的孙子孙女,也是因我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而也正因如此,我与奶奶的感情也更好些,我也才会对奶奶的离去有更多的愧疚之情。
秋天的时候,枣树结满了累累果实,枣儿们像一个个小灯笼似得压弯了枝头。八月十五前后,奶奶拿了竹竿噼噼啪啪敲在枣树上,红红的枣儿像一个个顽皮的玻璃球到处滚,我拿了篮子蹲在地上一个个的把枣儿拾到篮子里。一边儿捡在篮子里,一边儿捡在嘴里。有的枣全身都是红色的;有的大半个是红色的;有的还是青色的。红红的枣又脆又甜,总叫我忍不住多吃几个。奶奶站在房顶上,急着喊道:“妮,少吃点,吃多了肚子疼。”我嘴里吃着枣子,嗯嗯的答应着。
那年的八月十五月亮圆的像个银盘,明亮的光辉透过窗户洒在屋子里,像水一样清凉。我看着月亮问奶奶,“月亮上真的有嫦娥么?”奶奶沉吟片刻说:“真的有啊!等妮长大了,会像嫦娥一样漂亮。”长大后的我才知道,哪里真的有嫦娥,那不过是奶奶的一片慈爱之心,不愿破坏我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冬天的时候,枣树光秃秃的,遒劲的枝桠直刺刺的伸向天空,但是却一点也不寂寞。因为那成群结队的麻雀呼啦一下子停满了枝头,叽叽喳喳的唱着歌。我和奶奶守在暖烘烘的炉子旁边,奶奶坐在炕上,拿着粗粗的针线用高粱杆做着篦子,或者是做一双暖和的棉鞋。我喜欢那么静静的看着奶奶剪鞋样子,然后一针一线的做着鞋,偶尔和我说几句家常话。奶奶的老花镜总是下滑,我帮着她往上扶一扶。我觉得那一幕很安静平和温馨,深深的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冬去春来,转眼我已经上大学,要离开家乡的小村庄,到千里之外的城市求学去了。奶奶对我考上大学特别的高兴,离别之前,奶奶塞给我几百块钱,说:“妮,要好好照顾自己!”奶奶年纪大了,也变得啰嗦起来,一件事情总是翻来倒去的说几遍,我有些不耐烦,说:“我都记住了。”
转身离开,关上了那扇漆着蓝色油漆的门,门还散发着悠悠的味道。奶奶站在门前,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花。我从挂着玛瑙般的果实的枣树下面走过,这个院子里我走了十几年,如今却是真的要离开了。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绳子上还晾着奶奶洗完的衣服,微风吹过,带来了衣服上清香的味道,我的泪也悄悄的划落下来。
奶奶说:“等到妮大学毕业,妮工作后我就可以好好的享受孙女的孝敬了,但是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刻。”一语成谶,在我大四即将毕业的那年,我还在学校里写着毕业论文,奶奶去世了。当爸爸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餐厅里吃饭,瞬间我感觉噪杂的餐厅安静下来,我的大脑也停顿下来,眼泪就那么无声的流了下来。
我那时才明白“子欲养而亲不待,树欲静而风不止”是什么意思。可是一切都晚了,我还没来得及孝敬您,我悔恨为什么我对你不耐烦。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很多事情要和你一起做,你却永远的不给我机会了。当同学问我怎么了?我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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