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树是个外来户，在旧城区支了一个摊子，专卖各种酱肉。
几年前，他来到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城市的方言很奇怪，很难听懂。那些说奇怪语言的邻居也常在一起嘲笑奇怪的李小树。
李小树的摊位非常脏乱，顾客一般都是附近租房的民工，或是贪便宜的居民买些酱肉卤味打打牙祭。
他非常讨厌顾客听不懂他说话时反复询问的表情。慢慢地，李小树不会说话了，他只用手比划。十块，就纂起拳头，超过十块就要举起另一只手，超过一百块就要比划三下。
当然，比划三下的次数非常非常少。
同行是冤家，这句话真是不假。
这条小街上还有另一家酱肉摊子，主人叫李麻子。
李麻子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麻子家酱肉偏咸，小树家偏甜，按道理说麻子酱肉更符合本地人口味，但是每天排队买小树家酱肉的人却比麻子家多很多。
所以，李麻子恨死了这个外地人。
门外传来了李麻子老婆和其他住户的争吵声，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破烂事。
李麻子快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他早就想拥有一户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但是房价的飙升远远超过李麻子攒钱的速度。
这一切都怪那个哑巴，李麻子如是想。
此后老街流传开一个消息，李哑巴家的酱肉里放了“大烟壳子”。尽管如此，接连几天李小树的生意仍然不差。
但是一天，工商局卫生局来了个联合执法检查，浩浩荡荡一群人来检查李小树的摊位，其中还有电视台的人举着摄像机。
李小树很紧张。他在没有固定摊位时经常躲避城管，看到穿制服的人便没来由的抵触起来。
他没有听到为首的那个人和他说什么，只看到一个年轻人拿起了盛放酱肉的盆子。
李小树爆发了，他自己掀翻了摊子，狠狠扑倒那个年轻人，然后再狠狠地咬在年轻人的脸上。
两个人叫对口相声，人物要多一点才叫故事。
现在引出第三个人物，老街第二个外来者。
老街的人背后都叫他老三，当面要叫三哥。老三是老街最有名的混混，来自东北。虽然是混混，但是从没听说过欺负这住在老街的什么人。老街人虽然怕他，但是并不憎恶他。
李麻子被人带到老三面前的时候，老三正和一帮光膀子的大汉喝酒。
看到这场景，李麻子腿就软了。街上的混混都歪着脑袋看李麻子，那冰冷冰冷的目光是职业混混必学的职业修养。
老三说你这人不地道啊！
离老街很远的新街口有一座规模很大的中心医院，李小树租住的小铁皮屋就紧紧贴在医院的外墙边。老三带人打仗斗殴，受伤后经常到这所医院医治，也是无意之中发现李哑巴住在这。
有人受伤，还有一帮纹身大汉聚集在医院里总是不妥，李小树的小铁皮屋里经常坐满了这些家伙。老三约束那些兄弟不要打扰哑巴，最多只是借个地方讨杯凉水，李小树对他们也视而不见。就像两个星球，无论距离多近，都有自己的轨道，互不干扰。
老三有属于混混的侠义精神。他觉得普通老街人都是老实人，虽然斤斤计较、磨磨唧唧，那是因为境界比较低，所以平时也懒得和这些人打交道。
这件事要不是发生在李哑巴身上，也是要被当个笑话来听的。
相关部门并没有在剩余的肉汤中检测到毒品成分，但是李小树咬了那个年轻人，这件事就可大可小了。可能是很久没说话，嘴部肌肉松弛的原因，又或是年轻人脸皮太厚。李小树只咬出了一个牙印，年轻人的脸连疤都没留下。
赔偿10万元是年轻人的和解要求，李小树并没有被这个数额吓到。因为10万和1万对李小树来说没差——他都没有。
最后，李小树只被拘留了15天。
李小树被放出来这天，李麻子跪在李小树的摊位前，周围围满了老街的人。老三要求李麻子每天都要跪着买李小树的酱肉吃，看看他能不能吃出毒瘾。
连吃了很多天，李麻子觉得他没有冤枉李哑巴，他真的上瘾了！
李小树做的酱肉，肉质细腻，极度入味，那感觉分明不是牛肉和猪肉能带来的快感，要不就是毒品，要不就是龙肉。他觉得李小树要不是哑巴，肯定能把自己挤兑黄摊子不可。
李麻子不甘心，偷偷摸到了哑巴的铁皮屋。翻了翻废弃的调料袋，就是那几种东西，没什么特别的。李麻子觉得一定有什么不一样，就在隐蔽处躲了起来。
很晚的时候，李小树骑着三轮车回来了。他锁上车却没有进屋，而是朝屋后走去。麻子偷偷跟在后边，蹑手蹑脚。哑巴在医院围墙边挪开几块砖头，漏出了一个狗洞。钻了进去。
麻子很奇怪，这里是医院的后院，阴森森凉飕飕的，哑巴去那干什么？
他在狗洞边打转，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本来是来偷偷学艺，现在却莫名的害怕起来，还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害怕。
来都来了，怕个球！麻子横下心，准备去钻狗洞。这时一个大袋子从墙内扔了出来正好砸在麻子身上。里面的东西硬硬，砸的麻子一个跟头趴在了地上，后脖颈阵阵酸麻。
李小树的脑袋也从狗洞钻了出来直勾勾盯着麻子。
麻子来了狠劲，翻身一把扯开袋子的封口。
袋子里面的碎肉冻得发硬，内脏冻得发硬，还有一只伸着中指的惨白人手........
他抬头看了看哑巴，又不敢相信的低头看看袋子里的东西，嗓子里仿佛噎了什么，发出几声呜咽声。
李小树说话了，声音嘶哑语调怪异，这是麻子第一次听到他说话。
他说：“对咧，这是太平间里最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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