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天涯：双性的弗罗茨瓦夫

双性的弗罗茨瓦夫

为了参加朋友的婚礼，我们终于来了弗罗茨瓦夫。但我关注这座特别的城市，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一方面，它是赫赫有名保存良好的古城，被选为2016年的世界文化之都、世界图书之都，有一个开放的国际化的形象；另一方面，在波兰左派上传的视频中，当地人袭击外国留学生、焚烧犹太人画像，极右的纳粹思想暗流涌动。我不想每次聊欧洲东方的城市就都扯谈那些很久远很复杂的历史，我只是觉得把它们放回到一个大的背景中，会让我们更容易去思考和理解这些当下正在发生着的、开放与排外的两极对立。而去探寻欧洲东方的土地如何在历史投影、全球市场与欧盟政治框架下纠缠生长，也许能让我们更好的理解今天的世界，理解活着的人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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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叫双性的弗罗茨瓦夫？因为这座城的面孔是德国的，而居民是波兰的。它的名字也是双性的，波兰语叫弗罗茨瓦夫Wroclaw，德语叫布来斯劳Breslau，不明就里的人听上去仿佛这是两个不相关的地方。为什么会这样？要理解这一点，我们需要稍微追寻一样它所属的西里西亚地区的历史。这里历来是欧洲东西部语言文化碰撞交融的地方，从公元9世纪开始，崇斯拉夫反日尔曼的大摩拉维亚，到后来的第一个波兰王朝、波希米亚王国、奥匈帝国陆续占有过片资源丰富的土地。1740年，也是清朝的乾隆五年，没有儿子的奥匈帝国皇帝查理六世去世，根据1713的《国事诏书》，他的长女特蕾萨继承奥地利大公之位，而女婿继任帝国皇帝。而德意志三大诸侯不认可诏书，要推举特蕾萨的堂姐夫巴伐利亚选侯为皇帝。帝位争夺大混战一打就是七八年，最后的妥协是普鲁士承认特蕾萨夫妇的继承权，但代价是占有整个西里西亚地区。到后来普鲁士之后的德意志帝国、魏玛共和国和纳粹德国继承占有这里的大部分地区。直到二战之后，1945大国的最终定界方案，又将西里西亚最大块的地方划归了波兰，一小块留在德国，另一小块在现捷克境内。

WIKI图片 特蕾萨女王

这些大的势力之间争夺的是领土，他们并不怎么关心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这里的人们在语言文化上既受日尔曼的影响也受斯拉夫的影响，同时也有开始形成自己的身份认同。但历史的洪流没有给他们机会，他们被强分成德国人和波兰人。纳粹上台后，他们在这里疯狂的迫害波兰裔和犹太裔的学生，甚至在大街上公开说波兰语都会被逮捕。而二战之后的重新划界，也不是和平友好的搬迁，所有的德裔人口，不管是德国公民还是原先就生活在这里的德语少数民族，都被强迫限期搬离。比如，“死不逢时”的德裔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霍普特曼，他晚年最大的愿望就是留在死在葬在他的故土西里西亚，在他弥留之际还一直问身边的人”我还在我自己的家里吗？“1946年5月，苏联占领当局传达波兰政府的话，所有的德裔人口必须离开，“没有例外”。在往来的文件争执下，霍普特曼的遗体被放在书房一个多月，最后还是被运离他的故土，葬在了德国的一个小城。他的妻子从西里西亚的山丘和波罗的海的沙滩上各自取了一小撮土，放在了丈夫的坟墓之中。

WIKI图片 作家霍普特曼17岁时

德裔人口离开了，搬进来最大的一部分人口是波兰东部失去了故土的人们。纳粹占领的地方被苏联“解放”了，但英美苏几个大势力在波兰流亡政府不在的情况下，决定把东边原波兰的一大块地方划给苏联。110万波兰人被迫背井离乡。他们搬入人去楼空的德国城，安居下来，却即刻面临着苏联－他们的老对头－的统治。他们当然是带着波兰民族的反抗精神，组织了各种地下活动来表达对统治者的不满。其中留下最多影像纪念物的就是“OrangeAlternative”，城市里怪雕像和各种小矮人就和他们有关。

我在一家冰淇淋店前面拍的

如今的弗罗茨瓦夫是一座夜生活之城，每天过了午夜，老城中还是人潮涌动、歌舞升平，据说许多年轻的波兰情侣会在结婚前到这座城市来举办他们的“bachelorparty”（婚前狂欢派对）。白天自然也是游人如织，五顔六色的老建筑，方石铺就已被踩到高低不平的大路，英语的杂耍艺术，犹太街头乐队，酝酿出一种轻松超脱的气氛，仿佛昨天沉重的历史已经成了久远的传说。没有人去追问，那些搬走的搬来的人们，还记不记得他们的故乡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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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里的“波兰美食” 西里西亚面团 和带黄瓜菜馅的牛肉

在弗罗茨瓦夫城的官方网站上，有一篇很有趣的文章统计了所有在弗罗茨瓦夫／布来斯劳出生、生活的诺贝尔奖获得者，结果在这样一座不算大的城市中，诺贝尔得主竟然有十个之多（这还不包括短期在这工作的像薛定鄂这样的关猫物理学家）。他们包括两个文学奖、三个物理学奖、三个化学奖、一个医学奖和一个经济学奖。但这些人全部是德裔，所以文章开头不无醋意的说：弗罗茨瓦夫这个诺贝尔高产城市，依然等待着它的波兰裔得奖者。

WKI 图片 在弗罗茨瓦夫大学工作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蒙森

WIKI 图片 著名的社会学家《文明的进程》的作者 埃利亚斯也出生在这里
一家寿司店门口的宣传板 “国际流行皮卡丘”

谢谢您读完了，祝今天有好心情。玉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