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踪迹

家的踪迹

——陌生的城市里，屏住呼吸，听不到她的踪迹。

紫藤，蝶形花科，紫藤属，善于攀援......

破烂的牌子，斑驳地写着这几行字。

紫藤，多么熟悉的名字。

家的踪迹

在郑州居然也有紫藤，这是一棵老藤，老的快要死掉的样子。叶子耷拉着，布满黑色的灰尘。听说老藤的根会延伸很长，不知会不会连到我的家乡，苏北的县城，袁枚桥上。

因为职业的特殊，一直在外，很少回家。有时候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恍惚间，会看作她的模样，可又不是，因为空气里没有花香。

我的家在沭阳，人们常叫她“花卉第一乡”。在我们村子，每家每户，屋前屋后，就是一个花园，村子的东边是大堤，大堤下是一片望不到头的花地，下面有一条大河，夏天的傍晚，会有老人小孩在河里游泳，有时那个老渡工，会撑上他的那只小船，来往两岸。河的东边又是大堤，又是一个充满花香的村落。每到春天，整个村落会被花儿熏成彩色，远处的天空是蓝的，云彩是粉的，风儿是绿的，就连太阳也舍不得毒辣，把暖暖的金色，洒满这片花的海洋。早活回来的人，脱下外套，一拂，都是叶儿，花瓣，有时候还有飞困了的小蝴蝶，摔在地上，疼了，然后呆呆地飞走了。小孩子们四处跑，带着小狗，追着蝴蝶，蝴蝶被花瓣上的露珠黏住了脚，小狗凑上鼻子，轻轻地闻，一个喷嚏，倒把自己打倒了，惹得小孩咯咯的笑。

家的踪迹

蝴蝶趁机飞走了，抖摞一下触角的露水，不小心，却溅起了一场春雨，趁雨还未下大，蝴蝶加紧煽动翅膀，飞啊飞，要找个地方躲雨呢，飞过虞姬娘娘，飞过沈括县令，最后飞到袁枚大人手植的那株紫藤旁，收起翅膀，歪着头，安心地等一场雨下。

嘘！屏住呼吸，好像能听到什么踪迹。

“沙沙，沙沙”，侧耳，好像是叶子在窃窃私语，仰视，却看见虬曲盘桓，蔚然壮观的古藤，它在这攀援了多少年，虬绕了多少年，现如今才把这长廊都挤得满满的。叶儿们它挨着它，它又挤着它，一堆一堆，把枝干都挤成弯弯曲曲的形状，不细看，却像树枝顶上叠了一层一层的绿罗纱，随着风轻轻地动，把天上落下的雨滴，都筛的细细的，缓缓地飘在地上，又随着风飘到长椅上，最后又飘到……额，被蝴蝶一口喝掉了。

家的踪迹

雨轻轻地下，长廊外，长廊里，到处都冒出细细的声响。可能好久不见下雨，叶儿们抢着去看，你挤我，我挤它的，便弄出这些声响，听着倒也有趣。

长廊边上，有几棵狗尾巴草，嫩嫩的叶子，好似刚从地里冒出来一样。多么晶莹剔透啊，不偏不倚，一颗大水珠砸在小家伙的头上，低下去，摇晃着脑袋，又弹了起来，身体一颤一颤的，接着又有几颗水珠落下，小家伙更加活泼起来了，就像小宝宝第一次玩水似的。狗尾巴草不会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它兴奋地快要叫起来了。它很喜欢和天上来的大水珠做这样的游戏，落下来，弹起来，另一个叶子再接住，又弹到别处，然后被一个调皮的狗尾巴喝掉，嘴撑的鼓鼓的，破坏了小伙伴们的游戏，它憋不住地笑了，水珠就从叶茎两侧喷了出来，落到地上。躺在地上的雨滴，仰天大喊：“再下大一点吧，大一点吧！这样我就可以和小伙伴们汇集到一起，越集越多，最后变成一条河，流向大海。”

“我们也要去大海！”天上的雨滴也欢喜起来了，争先恐后地往下落。

砸着紫藤叶子的脑袋 ，生疼的，“再也不要看雨了！”叶儿们赶紧把脑袋缩回来，一个一个蜷缩在一起，于是，可怜的蝴蝶挥动着湿漉漉的翅膀，寻别处避雨了。

飞啊飞，飞过高楼大厦，飞过车水马龙，居然飞到了一个没有雨的天空，没有阳光，也没有风。蝴蝶停在这里的紫藤下，将触角立在嘴上，满怀期待。

嘘！屏住呼吸，看看能听到什么。

一片安静……

听不到，难道这里的叶子不会说话？小蝴蝶不信，飞到长廊顶端，落在紫藤叶子上，触角沾满了黑色的灰尘。它收起翅膀，歪着头，抖摞着触角，在期待一场雨下，因为下雨了，叶子们就会出来看雨了。可下的不是雨，是一种陌生的液体。紫藤叶子缩着脑袋，不敢看。狗尾巴草也紧缩着叶子，不敢和它们玩。

小蝴蝶，还有我呢？你那么远飞到郑州来看我啦？我伸手要捉，蝴蝶却变成飞蛾，狠狠地煽动几下翅膀，飞走了。

在灰色的天空下，望着飞蛾远去，恍惚，失神。

家的踪迹

要过多久，才能再回到家乡，坐在那株紫藤旁，听叶子窃窃私语，看狗尾巴草和雨滴游戏。要过多久，才能再回到那片花海里，屏住呼吸，倾听她的声音，让那只蝴蝶溅起的雨，湿润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