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高兴遇见你»里的第二个故事，讲述的是我的朋友H先生和R小姐的故事。
静候您的阅读，欢迎指正。
2.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文/何航
《林徽因传》里，有一段话：人的一生要经历太多的生离死别，那些突如其来的离别往往将人伤得措手不及。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有些转身，真的就是一生，从此后会无期，永不相见。用力爱过的人，讲再见那一刻格外艰难。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离死别，而是对方已经云淡风轻，你却念念不忘。
诚然。
这世间之事本就不是如你所愿的，爱情亦是如此。纵使你再有万般深情，却也只能是落得个爱而不得的下场。
说来倒也有趣，我甚至时常会产生一个奇怪的想法: 若是人生能单曲循环播放那四年的故事，那么人生自然也不会这般索然无味，无所期待了。
可是，人生又岂会如我所愿呢？
我终究是在你的城池里丢盔弃甲，败的一塌糊涂。
而我那曾经无比歆羡的，王小波和李银河式的爱情，也只能是在梦里的余生里度过了。
所爱隔山海。山高海阔，如何能平？
我有一个朋友，姑且称他为H先生吧。
H先生遇到了R小姐，于是每逢R小姐的生日，H先生都会为R小姐送一个别出心裁的小礼物，外加写一篇妙趣横生的小小说。
我第一次看见他写的小小说，是在他的朋友圈里。那时，我还是刚认识他不久，对他的了解也并无多少。只是从旁人得知，他对于文字有着极大的爱好，这倒是很符合我的胃口。只是没想到，他把这唯一的爱好竟然用在了追女孩上面。
那时，我就在想，也许时间就是一封封情书。
当老了都走不动的时候，就把这一封封情书全都摊在桌面上，一封封打开，回忆便一页页浮现在眼前。
那多美好。
H先生的第一封“情书”，是这样写的。
十二点马上就要到了，说好要在零点准时给R小姐发一条生日祝福的朋友圈，可是这会儿我却怎么也找不到手机了。
正当我急的焦头烂额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等等。
我揉了揉眼睛，使劲的看向周围。
床、 柜子、 桌子、 椅子… 寝室除了我之外，再无第二个人。
可能是幻听吧，我只能这样去安慰自己。
正当我战战兢兢地打开书，试图通过沉浸其中来忘掉刚才发生的一切，耳边又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
我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这次我终于确定了，我再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来说服自己。这个寝室，除我之外，就是有第二个人在！
后脊一阵凉气袭来。我一动也不敢动，手心开始有点冒汗，呼吸也开始变得紧促起来，汗一滴滴地从脸颊划过。那一瞬间，空气仿佛静止到滴出水来。
而我，似乎能感受到死亡的脚步在慢慢逼近…而我的身体，也开始慢慢变得沉重起来…
就当我紧闭双眼，打算放弃挣扎，静待死亡降临的时候，一阵沙哑、 低沉的声音打断了这一片死寂:“孩子…别怕…”
我忐忑不安地回头，却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双手戴着镣铐瘫坐在地上，一脸慈祥的看着我，满是笑意。
我突然发现，周围的一切竟然都变了！而我，竟然置身于一个满是狼藉的监狱之中！
只见老人微微张开了口，说道:“孩子，别怕，老朽不是坏人。老朽在江湖上有一个名号，人称盗老。”看见我一脸惊愕的表情，老人似是意料之中，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且听老朽一一道来，三十年前，皇宫珍宝”百手“失窃，皇帝大发雷霆，于是将全国上下凡是在盗界有名的人全部捉拿入狱，老朽当然也不例外……”
我一时听得有些出奇。三十年前？三十年前哪里来的皇帝？
由于好奇心的驱使，我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壮了壮胆子问道:“请问老人家今年是哪一年?”
“泰昌三十一年。”
泰昌？我的大脑里飞快地运转着，我仔细的搜寻着每一个角落，试图去找到关于这两个字的只言片语。
在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大明宫廷三件谜案——梃击案、 红丸案、 移宫案，而这三件谜案的主角，正是大明天子泰昌皇帝。只是，令人不解的是，这泰昌皇帝当政不足一年便驾鹤西去，又怎会有泰昌三十一年的说法呢？
“小可所想正是。”
我大惊失色:“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老人捋了捋胡须，哈哈大笑:“老朽既然被人称为盗老，自然有老朽的过人之处。不仅世之珍宝老朽得来毫不费力，你等心事老朽所想偷来，那也如探囊取物一般。”
老人不等我答话，继续说道:“世人皆知泰昌皇帝早薨，只是，那是你们的历史。”
“我…我们的历史…？”我只听得一阵心惊肉跳，不明就里。
“小可是否还记得老朽方才所言之事？”
“刚才…”我低下头，仔细回想着老人刚才所说的话。
“老人家指的是否就是”百手“被盗一事?”
“正是。”盗老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笑着说道:“这”百手“便是那红丸的别称。当年李可灼欲敬献”百手“于当今天子，不料等到觐见之时，打开宝盒，才发现里面空无一物。”百手“失窃，龙颜大怒，于是老朽等若干人等尽皆下狱。而后泰昌皇帝命令李可灼快马加鞭的炼制新丹，却不料…”
“李可灼死了？”
“不错，李可灼次日便暴毙身亡。泰昌皇帝无奈，只得命令他人寻求炼丹之法。可是那些人也是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老人家的双眼渐渐变得深邃起来，似是从往事的回忆中被慢慢拉回，“从那以后，泰昌皇帝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每日励精图治，勤于政事，一改其之前的荒淫无道。说来也是奇怪，泰昌皇帝天生体弱多病、 身体羸弱不堪，但是从那以后，竟然变得容光焕发、 神采奕奕……怪哉……而今又欲让贤于其五子朱由检……”
我心想，他在这狱中，整天暗无天日，怎会对朝中之事如此了解？又一想，他都能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老人微微咳嗽了一声:“其实今天找你，是有事情想要托付于你。”
我思忖道:“这老人家不会是想让我救他出去吧……”
“非也……非也……”老人又一次“盗取”我的所思所想:“老朽是想让你穿越到泰昌元年，把”百手“从步蓠、 步蕲两人手中又给偷回来，放到李可灼的宝盒里。”
“我？”
“正是。当年步蓠、 步蕲为了挽救大明江山，一念之下，遂入宫盗取了两枚”百手“。岂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如今两段历史在宇宙空间里相互碰撞，随时都有可能失衡。而老朽属于这段历史中，为避免发生时空扭曲，不能亲自出手。此事关乎黎民苍生，事态紧急，还望大侠莫要推辞。”
于是，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接受老人的重托。不过，好在之后我还是如愿以偿的完成了任务，此乃后事。
后来，我就醒了。醒来的时候，找了许久的手机还依然被我握在手中，时间也定格在十一点五十九分那一刻。
我突然想到，“百手”、 “盗老”、 “步蓠”、 “步蕲”，那不就是白首到老，不离不弃吗？
如若如此，甚好。
我看了，大呼称妙。这小子写文章简直一流啊，不仅故事情节引人入胜，而且不慢不紧的就把“白首到老，不离不弃。”这句话嵌入到故事当中了。
我怪他，后面情节怎么一笔带过了，还没看够呢。
他神神秘秘一笑:“请听明年生日分解。”
果不其然，第二年R小姐生日，他又写了一篇小小说。
距离上次做这么奇怪的梦正好一年的时间，我竟又一次像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似的，开启了我的奇妙之旅。
刚进入梦境呢，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景象，身后便传来一阵沸反盈天、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而我，竟然被一个陌生人拉着在硝烟四起的田野上奔跑！
还没等我弄清楚怎么回事，耳边早有两支利箭飞来，我赶忙把头一偏，利箭擦着脸颊呼啸而过。
我暗道:“好险。”忽然又一想，我不是在做梦吗，又死不了，怕什么？
“不跑了不跑了。”我一下子拽开那个陌生人的手，顺势就直接躺在了田野上。
“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从天空划过，直挺挺射入了那个陌生人的咽喉。
霎时间，那些追兵也已然赶到，瞬间把我层层围住。一个长官模样的人物气势汹汹地走到我的面前，怒吼道:“竟敢逃婚，胆子可不小！来人呐，把这厮给我绑起来抬回去！”
我听得一阵云里雾里:“逃婚？这又是闹得哪出？”
在被五花大绑抬回去的途中，我也总算从兵士的议论中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此间有大户人家举行抛绣球招亲。而我正好路过，本无意争抢，却不想那绣球好像就认准我似的，不偏不倚的就落在了我的怀中。
这戏剧般的情节真是让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而此时此刻我的脑海中却只萦绕着如何去完成盗老委托的任务，一片懵懂之际，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旁边一个膀阔肩宽的汉子拉起我就跑，边跑边喊:“困于此地，就完成不了任务啦！”我一想也是，于是也加快了步伐。
这时，我突然反应过来:他怎么知道我要干什么？
不等我多想，那大户人家早已带乡勇追了上来。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立时让开了一条道路，乡勇们一拥而上，穷追不舍。
我们只顾着逃跑，却没有想到这门大户人家乃是此间一霸主，世代都居住于此。此前有农民揭竿而起，霍乱一方。为了自保，于是这门大户人家便整合族人乡党千余家，组成乡勇，抵抗乱军，安定百姓。此后天下愈加动乱，于是其拥兵的风气也就愈演愈烈，现在势力已经发展到临县，甚至公然占据县寺，钱粮法令自作主张，成了化域自治的地头蛇。
“给我射箭！别让他们跑了！”见我们越跑越远，已然跑出城关，要看就要逃之夭夭，那为首的长官怒不可遏，连下达命令时候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不由分说，一支支咆哮着要取人性命的利箭随即狂嗥而至。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又回到了那个沸沸扬扬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又固自让出了一条道路。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快看呐，新郎官被抓回来了。”街道上立马沸腾了起来，沸反盈天，嘻笑不止。
我暗道:“这样折人家脸面，看来这次死定了。”
等被五花大绑地抬进那豪强世家的宅子，两旁的乡勇便恶狠狠地把我按着跪倒在地。却没想道那大户人家的老爷反而笑嘻嘻地来扶我，边解着我身上的绳子边说道:“吓着新郎官了吧？”
我抬头一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颤巍巍地说道:“盗……盗老？”
那老爷哈哈大笑:“我看那，这白头到老啊，还是等你拜堂成亲后亲自跟小女讲吧！”
在场众人莫不哄笑起来，连刚才横眉怒目的乡勇长官也笑得前仰后合、 弯腰捧腹。
可就在这时，不知何处响起一阵婉转悠扬的乐曲，初时需要细细去听才能听得清楚，到后来反而越来越大。而与此同时，众人的哄笑声也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突然，我从梦中醒来。不知何时定下的闹钟还兀自吵闹个不休，我忙不迭地关掉了闹钟，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又匆匆躺下睡去。
等我再度回到梦中，已然拜过堂成过亲了。
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我看了看红鸾帐中静静独坐的新娘子——一身凤冠霞帔，脚踏锦绣鞋。于是轻轻踱步走过去，拿起机杼慢慢挑起了新娘头上的红盖头。
而后，就听闻偌大的喜房里传来一声惊呼。
“R小姐？”
“终于等到你了，H先生。”
那锦绣掩映下的粲然一笑，即使我醒来之后也久久不能忘怀。
“终于等到你了，H先生。”，想必应该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情话了吧。
转眼又是一年草长莺飞，H先生的小小说也是如期而至。
许多年后，当我年迈蹒跚之际。
有一次，一不小心打开了一个尘封多年的相册。相册里，满是儿时的记忆。
我一页页打开相册，回忆也一页页浸入脑海。
第一张，那是我和你高中时候的照片，依稀还记得，那是在一场毕业典礼上拍的照片。那时的我们，是多么的富有年轻和朝气。
第二张，那是我们才进大学的时候照的，喷泉下的我们，印透着太阳的斑斓。第一次真正感觉到，喷泉真的很美。
第三张，那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去做兼职。时光荏苒，虽然时隔多年，但我还是记忆犹新。还记得，我们在兼职的时候偷懒，躲在地铁里的奶茶店里喝奶茶，结果却被老板逮个正着。当时的你，被吓的六神无主、惊慌失措。我看着你一脸可爱的样子，不竟笑了。
第四张，那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出去旅游。虽然在那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一起出去旅游了很多次，但我还是对第一次的场景念念不忘，那次回忆，不知道在脑海中又重现了多少次。一遍又一遍。
嗯，接下来的一张照片是？
“咦？”我看着照片，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胸前的围巾，一如既往的舒服。是的，这么多年，每年冬天，我都会把它围在脖子上，感受来自心底的温暖。
这是你，花了一整个冬天，把它从线团、线绳，变成可以为我抵风御寒的爱。
看着看着，竟有点热泪盈眶。
第六张照片，那是我们在一起过跨年长夜，整晚都没睡觉，看了一夜的电影。第二天醒来，眼睛肿得跟熊猫眼似的。打着长长的哈欠，却依然还是不会疲劳似的，又到处闲逛。
第七张照片，那是我们跟朋友们一起出去游玩。还记得，当时我们发现了一大堆三叶草丛。于是你当即下令，谁要是找到四叶草，谁就是最幸运的人。最后，我们不仅每个人都找到了一大堆四叶草，而且还找到了五叶草、六叶草、七叶草......现在想想，自己真的是很幸运的，要不然怎么能从茫茫人海中这么幸运的遇见了你呢？
第八张照片，那是我们一起去登山的时候照的。照片上的我，一脸的生无可恋，而你却是满脸的笑容。还记得当时摘下的芭蕉扇形状的叶子吗。当时我说，芭蕉扇送给你，那你就是铁扇公主。你听了，笑的格外灿烂。那笑容，就如同清晨的朝阳，分外漂亮。而我却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你是铁扇公主，那我就是牛魔王。
我慢慢合上书扉，悄悄的踱回卧室，走到床边。只见你一脸恬静而又安详的熟睡着，微微闭上的眼睛倾国倾城，依然还是当年照片上的可爱模样。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撒在你的脸上，融化在你的影子里，婆娑着碎银般的光华。
我俯下身来，附在你的耳边，轻轻的说着：“老伴，还没醒呢？”
H先生的小小说坚持了三年，最终也是悄无声息了。
后来，我突然提到这件事情。
他笑了笑说，我现在每年的那个时候也还会再写一篇。只不过是，不会再让别人看到了。
世人常说，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可是对于H先生来说，纵使如此，他亦会翻山越岭，漂洋过海吧。
只是，越过山丘，却发现无人等候。
(全文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