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再见到他,是在三年前的一个雨夜。
那天下班很晚,我还没有来得及踏出办公大楼闯入雨夜,就被他迎面截了道。
像偶像电视剧里一样的剧情,他突然的猛扑过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然后不及我反应就推到了墙角,触不及防的是久别后的热吻。
我不知道是谁,只当是雨夜遇上了变态,于是拼了命地把他推开,还补上了要害处的一脚,在我尖叫着向周围求助的时候,借着大楼忽闪忽闪的感应灯,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然后也终于安静下来。
“你疯了吗?”他一边痛得嗷嗷叫,一边对我吼道。
“你才是疯了,大半夜的是在发什么神经?”我看着他,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但是心里却心疼得要命。
“我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他终于收拾起狼狈,端正的说道。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彼时我对他实在没有太多话要讲,又亦或者是有太多话要讲的,只是都堵在了胸口,不知道该要从何说起了。
2、
我们相识于一场毕业旅行,就是那种很常见的,大学毕业以后,没有对象的单身男女,打着毕业旅行的旗号,一路出去浪,顺便失个身的那种毕业旅行。
当然,也有很多就此开始恋情,并且后来修成正果的,只是我和他不是属于后面那一种。
我们一起去鼓浪屿,借着海风,吃着海鲜,一群年轻人,浪漫得快要飞起来。
他阳光帅气,身材高挑挺拔,一众人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原本像我这样的姑娘是不会对这样的角色抱有幻想的,因为我从来都是那种扎进人堆里就牛马难辨,雌雄难分的类型,这种角色,于我而言是神级存在,对,男神级,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3、
可是老天有时候真的会很喜欢跟你开玩笑,偏巧不巧的,因为我的分外冷漠、淡然,让男神起了不满,一路上我与他总是磕磕绊绊。甚至因为有一餐我多吃了一只鲍鱼,这个家伙就一直在那里耻笑我,说什么“猪头猪脑的,就知道吃。”我当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抓起手边的盘子就向他的脑袋砸了过去,这一砸,把他砸进了医院。
原本为期一个礼拜的行程,因为我的缘故,眼看着就要给耽误了,为了不拖大部队的后腿,领队的学长和我们商量过后,决定分头行动,我留下在医院照顾“男神”,其他人按原计划继续前行,等这边医生检查结果下来没有问题,再去跟大部队汇合。
一开始他还傲娇的不愿意,但是最后领队威胁说,可能会留疤,他便老实了。其实我也并不愿意照顾他,但是毕竟自己是罪魁祸首,所以也没什么脸不情愿,更何况我心里还担心着,会不会对他的脑子有什么影响,毕竟他脑子看上去就很不好使,如果再给我砸出了什么好赖,我实在不知道要怎样跟他的父母交代。
不过很意外,接下来单独相处的两天里,心许是我的态度也缓和了的缘故,男神也没有之前那么傲娇了,渐渐地老实安静了许多。等到第二天检查报告下来,医生看了,也说没有什么大碍,伤口做了包扎处理,打了破伤风,然后在医院观察一天就让我们可以离开了。
于是我计划着第三天一早就出发去跟大部队汇合,可是他却不同意。他说他想把这两天耽误的行程都补上,偏要第四天才出发。我实在拗不过他,也不想再与他产生矛盾,最后只好答应跟他在鼓浪屿再耗上一天。
4、
或许这就是命,偏偏就是耗那一天,两个本身互相抵触的年轻人,突然的,没来由的亲密起来。他用心的做着计划,哪里吃,哪里住,一路上哪里坐车,哪里换乘,而我却像个傻包一样,只有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因为说实在的,我本身即便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也是一个大路痴,在这陌生的城市就更别提了。
在中山路步行街的时候,因为我要去买冰淇淋,而他却想在街角拍照,于是我自顾自地去买冰淇淋,他自顾自地在那里拍照,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很顺利的走散了。但是我忘了,我是一个路痴,当我意识到自己找不到他的了,慌忙掏出手机想要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他的手机号码,我们并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
我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街道,扑面而来的陌生人群,第一次的我突然特别特别想要他在身边,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
就在我茫茫然地走在人群中寻找他的时候,突然被他从后面一把拉住了,我还来不及回头,他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你神经病吗?一个人又找不到路,在乱跑什么?”我转过身去望向他,那一刻我突然有种获救的感觉。
后来的路,他突然一直拉着我的手,他说,不然一不小心我又走丢了,他懒得去找我。我竟也没有拒绝,就那样傻了吧唧的跟在他的后面,他往前我便往前,他退后,我便退后,他向左我便向左,他向右我便向右。
5、
就这样,跑了一天,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才赶到了预定的酒店。可是原本预定的两间大床房,因为被别的客人入住了,酒店只预留了一间两张单人床的标准间。我原意是再找找有没有别的酒店有合适的房间,但是工作人员一副爱住不住的表情,加上因为时间太晚了,网上查看了一通,除非是很贵的酒店,不然订房真的很困难了。
见我依然很犹豫,他突然很大气的说,“你放心,我一根汗毛都不会碰你一下。就你这样的身材,啧啧啧,我都没有担心你对我有非分之想,你还怕我?”
也许在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也或者其实我内心也在期待些什么,不管是什么原因,最后我妥协了,于是我们住到了一起。
可是进了房间,才发现一切都变得微妙起来,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暧昧吧。
看电视是暧昧,喝水是暧昧,坐着是暧昧,躺着更是暧昧。我的心乱七八糟的跳动着,而他却一副并没有什么的样子,自顾自的收拾行李,准备衣服,然后说他要去洗澡。我故作姿态的随意回应,“嗯嗯……要我回避吗?”
他一脸戏谑地说,“卫生间有门,我会关上的,你只要不跑过来偷看就好了。”他说完便转身去了浴室,而我的脸却突然地红了。
后来的事就像电视剧里、小说中的一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星半点儿的暧昧就会如星火一般,燎原开来。只是结束的时候,他突然很紧张地问了我一句,“你是第一次?”
我知道他的意思,于是故作随意地对他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要求你负责的。”
毕竟都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我心里自然也很清楚,即便是半推半就,也是自己情愿的,怨不得别人。既没有男女朋友的名份,就不可能因着这样的关系要人家如何如何,说破了天,是我自己的抉择。而这抉择的缘故,或许就是所谓的爱吧?一天的时间,原来真的可以爱上一个人,即便这个人曾经是自己的死对头。
6、
后来的旅行,我们像任何一对普通的小情侣一样,牵手,拥抱,亲吻……虽然不肯承认,但是我的心里却已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男朋友了,而他,关于男女朋友的话题,只字未提。对于他的意思,自己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旅行结束后,我们各自回到各自的城市,各过各的生活,为着各自的就业和各种琐事奔波,发生在鼓浪屿的那一切好像突然凭空就消失了,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只是我的心里,突然的没有来由的,空了一块。
后来我才知道,他其实有一个大学时候就开始恋爱的女朋友,毕业的时候因为工作地的原因,两人发生了分歧,争吵过后,一气之下分手了。可是毕业旅行结束后不久,女方就找到了他,答应跟他一起回去他所在的城市工作,于是两个人又和好如初。
我突然觉得自己就是别人爱情里的第三者,平白地跳出来,又平白地消失了,不过是他失恋时候的消遣,空窗期用来的打发时间。难怪,人家自始自终都没有说过一句,做我女朋友之类的话,哪怕是撒个谎也觉得没有必要的存在。
7、
可是现在他又这样突兀的出现了,就像从来不曾消失过一样。依旧阳光灿烂,明媚如烟火。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和语言和他交流,明明很期待,有很多话想说,却最终还是以沉默取代了一切。
“走吧!愣着干嘛?我们去吃饭吧?这么晚了,你不饿吗?”迎着大楼外的风,他抓起我的手,就像那时候在鼓浪屿一样。
我突然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你就没有想过我吗?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呢?”望着他的背影,我在心里默默地问他,显然他听不到。
茫茫然中坐上他的车,他坐在我的旁边,发动引擎,然后像发动引擎那样自然又随意的说,“你就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什么?”我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依旧茫茫然。
“半年了,你就没有想过我吗?”他突然在一处僻静处把车停了下来。
“那你呢?你有想过我吗?”说不出来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是求证还是质疑。
“你希望我说有还是没有呢?”他转眼看向我,眼神里是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希望就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吗?就算是我想要的答案又能怎么样呢?”那是我的忧心,也是我的无措和彷徨。
如果你也曾爱我,那么又怎会如此之久的时间里不再联系我,不来找我?如果你曾爱我,又怎会转身又跟前女友复合?如果你如今还想着我念着我,又为何不直说?……说到底,还是不确定,你还不确定,不管是爱我还是不爱我,是想我还是不想我。
这样一来,我期待怎样的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说得对,或许还是我太贪心太自私了。”沉默了许久,他终于舒了口气缓缓地说。
“我们先去吃饭吧!”我实在不知道该要怎么回应他,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想要结束这僵持的状态。
“我想去你家里,可以吗?”他盯着我的眼睛,像是恳求又像是命令。
我没有拒绝他,事实上,对他我无法拒绝。
到家后,我们一起做了简单的晚餐,一锅鸡蛋煮泡面还加了我们都爱吃的生菜,或者是太饿了,我们吃得很畅快,也很开心。
“有时候真是很想这样一直和你在一起,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感到平静和安心。”我们窝在沙发上,他习惯性地将我拉入怀里,从身后抱住,用懒懒的语气在我的耳边说。
“如果你真的想,就可以。”我鼓足了勇气低着头回他。
我在心里多么希望他说可以,那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吧?因为我真的很爱你。
可是他又沉默了,什么都没有说。
那一夜我们喝了很多酒,醉得不行,在酣醉之际,我听到他在我耳边不停地说,“你知道吗?我爱你,很爱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原来会这样爱你。”他这样说的时候,我隐约感觉到他的眼泪落在了我的耳际,发丝,额头……他所到之处皆是他的呢喃低语和滚烫的眼泪。
或许真的喝得太多了吧?我沉醉于他的身体和甜言蜜语,然后不知何时,便沉沉睡去。
8、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家里便只剩我一个人,孤伶伶地蜷缩在沙发上,当然,还有一屋子的狼藉。
只是,他已经不知何时,早已离开。
就像他突兀的出现一样,没有任何预兆,他突兀的又消失了,除了一地的狼藉,和身上残留着的他的味道,我几乎无从判断他曾经来过。
太难过了,他到底当我是什么?是他的炮友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不爱我干嘛要来招惹我?又何苦编出那些甜言蜜语来骗我?
……不可遏制的,终于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心痛不已。
9、
一个月后,我终于从大学同学那里得知,他回到他所在的城市后不出半个月,就和女朋友结婚了。婚礼上,他的妻子挺着个大肚子,同学说,看那样子,应该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
再后来我又听说,原来他和女朋友分手后不久,女友就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是又跑回来找他,希望复合,他没有拒绝,我想他也不该拒绝。但是过了两个月之后,他劝女友暂时不要孩子,因为他还没有想好结婚这件事情。而后女方的父母直接找到了他的父母,双方家长一番商议之后,决定安排两人完婚,而那之后不久,他来了我的城市。
因着别人的述说,我好像才终于知道了故事的前因后果,只是这前因后果又使我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漫长的时间长河里,他是我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如琢如磨,如雕如刻,如切肤之伤,如蚀骨剜心之痛,我这样爱你,却还是错过了你。这到底是谁的错呢?我不知道,可是这世上又有谁知道呢?
后来有人听了我和他的事,武断地说他是个渣男,我说你不要这样说他,如果他是渣男,那我又是什么?何况,他如果真的是渣男,又怎么会因为孩子而娶那个女人呢?
于是又有人说,他是懦弱,无能,任凭父母家人摆布。可是我依然不认同这样的评判,难道伤害怀有自己骨肉的女人就是勇敢了?抛弃自己的骨肉,扼杀掉一个腹中的胎儿,是勇敢吗?那样勇敢的他,我敢爱吗?
或许我爱的他,正是那个囿于传统和责任,在两难之间抉择、徘徊,却不失善良和仁心的人吧?
这样想的时候,痛苦便变成了成全,或许于我也是一种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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