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早上五点,他就咳嗽着爬起来了。摸索着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拎起桌上的红布袋,拄上拐,咚咚地走下楼梯。
公汽还没来,最早的也没发车吧,站台上只有几个年轻人在低头看手机。奇怪,这几年是怎么了,人人都低头盯着手机,自己那几个孩子和孙辈也是如此,回回名义上是来看他,可是连话也说不上几句,他是个要脸面的人,小辈不说,自己绝不会多说一个字的。其实他有好多话想说的,以前还有老伴听他唠叨,老伴走后,他只好跟老伴的照片说话了。他讨厌手机,接电话而已,以前没手机大家的日子还不照过,过得万家灯火,平安祥和父慈子孝承欢膝下的,多美好的场景,他叹了口气。
还好他认识了她,她很少玩手机的,整天忙的脚不沾地的,他都心疼了。她是他认的干孙女,却比亲生的孙女还孝顺,他生病住院,她每天做好吃的送到病床前,本来胃口不佳的他看她通红流汗的脸,忍不住吃了几口,还别说,小小年纪做的香甜软糯,他一气吃了大半碗呢。她笑的很开心。
他每天在家也就看看书报,浇浇花的,长日漫天实在难熬得很。没中风以前他也喜欢去楼下不远的公园转转,病了以后,他不想去了,他不想看到熟人怜悯的眼神,和听到寒喧的问候,他要强了一生,不是可怜巴巴行将就木的孤老头子。他每天最开心的是她会打来电话跟他聊天,要是她不忙的话也会抽空过来帮他做点家务,他很开心的,真是老天爷有眼,送他一个好孙女。
楼下那几个老太婆好可恶,她搀着他走在路上她们就聚在一起嘀咕,不用听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言语,编排自己也就算了,她是多干净的人儿,怎能被这些长舌妇泼脏水,他瞪了她们几眼,拐杖戳得咚咚响,她们停了嘴,四散开了。
他其实觉得她卖的药挺一般的,也没有像她说的有那么多神奇的疗效的。都一年多了,他在她的指导下大把大把的吃了起来,也没感觉身体病情有什么起色,倒是把胃口吃小了,以前能吃两碗米饭,现在却只能吃小半碗了,他感觉不到饿了,他不想多吃了。
儿女们都说他傻,把大把大把的钱拿去买药了,这帮狼崽子,都给你们留着你们也不会知足的,自己劳累了一辈子,到老了想给自己花点钱就犯法了么,天天吵天天闹的,还闹到她店里,把她骂的都哭了。不过她真的是个好孩子,还是天天给他打电话,陪他聊天,肯耐心听他说话。
他颤抖着从红布袋掏出一大摞钱,笑眯眯的递给了她,她甜甜的叫爷爷,他心里乐开了花,她扶他在软椅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又匆忙走开,今天的活动人太多了,他得等等了,她是他孙女,不能吵闹拆她的台,打她的脸。他看着长长的队伍,想起儿女的话好笑,骗子,就算自己老糊涂了,脑子不灵光了,可回回活动这么多人怎么都没发现。药是假的,也没见毒死人来闹的,一年多了,她的店里他像自家一样熟悉了。
她笑着走了过来,一大兜子药递到他手里,他把药塞在红布包里,站起身来,她笑着扶他坐下,掏出药盒,仔细地用笔写上用药量,他也笑了起来,真是糊涂了,药怎么能乱吃呢,她说的太多他记不住了,这不打紧,她会给他打电话告诉他的,她是个细心的好姑娘。
他回到家,掏出药把它们放在桌上,很快它们就融入了满屋花绿的药盒之中,这间屋子里,随处可见整齐的药盒,多几盒少几盒是很难发现的。他打开几个盒子,倒出一把药丸,倒了杯水,几口咽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饱了,不想吃饭了,脱掉衣服爬上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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