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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最后一场秋雨里给你写信

我在最后一场秋雨里给你写信

作者: 秋氺 | 来源:发表于2021-11-07 00:37 被阅读0次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浓阴。微雨。秋日里最后的时光。《秋的思念》一直在宛转低回。音符如上下翻飞的枯叶蝶,淡淡弥散在湿漉漉的气息里。

明日立冬。骤降的温度是它来临的匆匆脚步。我知道,纵然再不舍,这个秋天也要过去了。那些写给秋天的诗句,也该尘封起来了。可是为什么,最后一场秋日的雨,还是会簌簌地落在心上?

簌簌地,默默地,那么忧伤,如瑟瑟凋零的枯叶!如纷扬飘落的大雪!如静静滑下的眼泪!

犹记得那年,也是立冬。也是淅淅沥沥的秋雨。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知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小窗伫立,雨声不息,触目所及,亮亮雨丝皆是蛛网般的怅惘。想那潇湘馆内风掠竹林飒飒有声,病弱的绛珠仙草,该是在何等悲苦的心境下写就《秋窗风雨夕》。纵然有前世命定的木石前盟,纵然有情深款款的“你放心”的铮铮誓约,少女的心,依然是风雨飘摇中,一株无法把握自己宿命的纤草啊!而人生的层层风雨中,谁又会给我一句心意笃定的“你放心”?

摄下最后一声雨的轻叹,在如水的秋凉里合上沉沉眼睑,梦里也是永无止息的冷雨。

“秋天的王啊!

再一次陷落在浓重的秋愁里。”

谁在我的梦境里念着这样的诗句,惹我顷刻泪落如那绵绵不绝的雨?冬至之夜,我是那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啊,谁笑吟吟说着那句“我不来,你怎么下雪”,许我一场苍茫北冥雪花纷纷的生日盛典?谁说愿意放下尘世的一切,陪我奔赴这一程人间炼狱般的涅槃之旅?

生活中有太多苦的人,得到一点点甜就足够了啊。有些人,光是遇见,就已经是上苍最大的恩赐,又怎敢奢求原本并不属于自己的幸运?自冬至春,自春至秋,我在这一场宿醉里酣眠沉沉,不愿醒来。我记下初秋那一场溢满轻愁的雨,我在幻境里与你闲坐对饮,悠然品茗;我记下暮春那一声声空旷山谷里轻唤我名字的悲鸣,我在意念中与你遥相呼应;我在心底问了一千遍一万遍“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却始终不敢说出口一次,我知道我一出口,风就会把那一线脆弱的心缘吹散。

若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那场梦,终是醒过来了;那份缘,终是借来的时光。在俗世的沉浮里,谁能逃得脱命运之手的随意摆弄?“你再也写不出,原来那样的好诗了!”你骄傲地丢下这样一句,那一张曾经殷切的脸庞,便绝然隐没在无边无际的山峦背后。我是再也写不出原来那样的好诗了,我又何曾写出过比你更好的诗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从此,我也再不会有那样的欢喜了。

我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若要我拿余生的快乐与幸福去置换,我心甘情愿。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所有的意外,都是命中注定。我甘心接受此后漫漫人生,踽踽独行。

惆怅晓莺残月,相别,从此隔音尘。如今俱是异乡人,相见更无因。若无相见,怎会相欠?黛玉已将相欠神瑛侍者的眼泪俱还了回去,她是无憾无悔地“质本洁来还洁去”了。我们欠对方什么?一场相濡以沫的守护?一个郑重其事的告别?可是有时候,真正的告别,都是无声无息。

又是立冬前夜。又是最后一场秋雨。滚滚红尘里,万千喧嚣中,早已习惯了淡漠不语,习惯了不动声色,为什么这一场雨,还是簌簌地落在心上,令一颗心瑟缩如秋风中的落叶?

冬至,又到我的生日。今年的北冥该会更荒凉了吧!此生此世,所有的贺礼,都不及那年飘落海滩的片片冰冷的雪花。我在最后一场秋雨里,写下这最后一封信。我把流过的所有眼泪,都还给了今生相欠的人;我把写下的所有文字,都埋葬在它该去的地方。

                  ——2021.11.6立冬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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