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屋顶

    一个瞌睡没稳住，脑袋一沉，他猛地惊醒过来，眨巴眨巴眼睛，右手无力地拿起桌面上的矿泉水，拧开，小漱一口，刺骨的寒冷从口腔炸开，感官与外界相通。

    双手插进口袋，将寒意阻隔。他瞥了一眼讲台上连续上两个班三堂课还强打精神讲课的班主任，扫视了一下课堂上埋在书堆里苦写其他课作业的同学，还是无动于衷，当眼神触及到黑板旁红色的高考倒计时时，他愣了一下后迅速将眼光抛向窗外。透过玻璃上氤氲的雾气，一抹艳红闯入他的视线。“对面的居民楼要盖顶了”——没有惊讶，没有疑惑。

    高二分班，以成绩优劣为准，学校分了两个实验班和七个普通班。成绩优秀的他进了实验一班。

    高三开课有一次考试，他胸有成竹，考试结果也如他所愿。他向来对自己很有信心。他也向班主任立下“军令状”——他，要在学校高考榜的榜首。而凡事都难以预知，在接下来的两次考试中，他落败了，成绩一落千丈，位居人后。

    应该是从那时起吧，他开始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他问自己，整日埋头苦学而毫无成就，有什么意思？成绩以分数定排名，有什么意思？高考，又有什么意思？

  应该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浑浑噩噩，庸懒度日。即使生活在高压力、快节奏的高三时代，似乎身边的人的钟表都是匆匆拨过，而他的钟表却一顿一顿，不急不慌的。而高三伊始，他却记得，每天趴在桌子上看到窗外在打地基的居民楼和班主任的脾酒肚。

    夏夜清凉，风拂帘动。放下手中被握得出汗的钢笔，套上笔盖，落地古钟浑厚的钟声响起，他数着两下，写完套卷已经凌晨两点了。他轻揉双眼，起身走向窗前，感受着虫鸣风清，他抬头，有河汉浅浅，星晨微漾。

  他想起那天的红屋顶和班主任的语重心长。仲冬时节，寒星三两，银钩隐匿。那次班主任的日常谈心他被指名了，脱离身后同学熙熙攘攘的读书声，他的第一眼投向了靠在栏杆上的班主任，他发现，班主任的脾酒肚消失了。

  没等班主任的鸡汤灌下来，他开口：“教学楼对面的居民楼盖顶了，真快。”身为语文老师的班主任一愣后立马反应过来：“是啊，转眼高三一个学期都要过去了，很多人都改变了啊！”没有再说什么，班主任让他回教室了。

  转身走近教室，一团暖气袭面而来，正对面的是远处刺眼的红屋顶，他释怀了。

  考场上的时钟悄无声息地走过一圈又一圈，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他紧皱的眉头舒缓开来，放下笔，跟随人群，走向考场外。

  手指冰冷，手心有汗。握紧拳头，他习惯性地抬头看天，轻叹了声：“看来，是做不了榜首了。”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却又释然的轻笑。

  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学校操场旁的阶梯上坐着，眼角的光景变换，由落日融金到星幕微垂。从记忆中搜索他能想起的一切人和事到预测高考成绩，他内心很平静，整理思绪，收回飘浮的目光，他又看到了半隐在教学校后的红屋顶。

  他向考完后着急忙慌地发信息来询问考试结果的班主任回了一个短信：

想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想到要放弃的理由。

  在发出短信的瞬间，他收到了班主任的短信，他站起，身后草木葳蕤，手指点开短信：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