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好,有暗箭!”他大喝一声,慌忙拔剑来挡。兵矢撞击声清泠冷冽,和着洞内不间断的滴水声声,更添几分了无生机的死寂。
左肩衣衫擦裂,他低头察看,小麦色的肌肤上已多了一道触目血痕。顾不上了,得赶紧想办法出去,不然时间长了定会冻死此地。
“你这个师门败类,师妹一心对你,你居然侮她清白,又始乱终弃,今日,我就要替师妹报仇,替师父清理门户!看招!”说着,一记瀚海流星拳已直扑他面门而来。这是师弟最拿手的招式,以“快、猛、变”为要诀,说时迟那时快,师弟身形就如一条游龙般从他身侧腾挪而进,虚虚实实,难加分辨,正当他要迎向左拳,右拳已扎实入肉。“咚!”随着右脸一声钝响,他口唇喷血,牙齿已撞掉数颗。
“师弟,你听我解释,那天进师妹闺房的真的不是我……”
“还说什么废话,那天庄内弟子皆外出采买,师妹也亲自指认,不是你还能有谁?你这个恬不知耻的登徒子!”
“登徒子……”他捂住双耳,痛苦地摇了摇头。他是一个孤儿,所幸被师父捡到带回倪和庄抚养,并授他武艺,对他来说,师父就是唯一的亲人,他一向尊师重道,从未生过二心。至于师妹,他确有爱慕之意,但见她并无此意,他也就敛了心思,一心将她当亲妹子爱护。到底是谁要害他?
师弟天分甚高,武艺远高于他,他打不过,只得遁入这个只有师父与他二人知晓的密道。只是他不知出口,还得细细来寻。“出去后还是得找到师父,让他老人家做主还我清白……”他迷迷糊糊的想着,脚上布靴已经湿透。洞内黝黑阴寒,还好他随身带着火折子。
2
“倪越!万不可乱了心智,前有机关,小心!”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似从遥远的苍穹传来,难道洞内还有高人指点?
“哪位高人,请现身,晚辈不才,请允我当面拜谢!”他顿住脚步,抬眼张望,却是四下俱寂,只有他粗厚的嗓音在落水的声波上激起一重迷幻的回响。
然老者终是给他提了醒,自此他专注盯着脚下青砖,再不敢分神。
“白虎?朱雀!”眼前的路分了两条,交汇处一条地砖上刻着白虎,另一条则刻着朱雀。“如何选择或许关乎性命,”他想着,“这条地道修建之初定是为了躲避战乱逃生用的,白虎是杀伐之神,而朱雀是大荒神鸟,那么走朱雀路必可直通生门!”他抹了把额上冷汗,多亏老者警醒,否则若不留神一脚踏错后果不堪设想!
说来也是怪自己学艺不精,师父不在,自己身为大师兄,却连师弟都打不过,落入江湖人耳中,不仅让人耻笑,更不配继承师父衣钵!其实他自知天资平庸,本就没想过要与师弟争,便是按照规矩师父要传与他,他也是打定主意要推辞的。
因选对了路心下放松思绪不禁又开始飘忽漫游。忽然,两侧墙壁“呲呲”轧动,竟分裂成数根四方形巨大石柱左右开弓,向他嚯嚯袭来。“不好,这要是被击中,定会被夹成人形肉饼!”他想要使轻功脱身,然而终是内力不够,眼看已来不及飞离那一排张着血口的巨石阵。他腿下虚软,做好了赴死准备。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位蒙面老者疾步掠过,一把捞起了他。
耳畔风声飒飒,风止,他已坐到岔路前的地面上,而老者已不见踪影。穹顶传来的声音遒劲依然:“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小子,你还是修为太浅……”
3
“原来如此,自己仍是着了障眼法的道!”他沮丧地一拍脑袋,定了定心神,站起身往白虎路上走。“所谓的生门,原须在死中求!”
刚历经生死,他也就不敢停留,踮着脚尖一路飞奔,直往路尽头而去。不多时路渐渐收窄,右转过一个平缓弯道,熹微初露,出口已现。他思索片刻,回身重重一抱拳:“前辈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可否出来一见,日后定当报答!”
“哈哈哈哈……”老者笑声入耳,似是十分愉悦。“你小子虽然愚笨,但还算本性纯良。日后再见不知何时,我就多提点你几句。你可知是谁陷害于你?想必你心中已有答案。”
“难道,是师弟?可是,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如此?”
“傻小子,你挡了他的道啊!按照你师门规矩,倪和庄是要传于首徒你的,那么能与师妹成亲的也就只有你一人。不除掉你,他怎么抱得江山与美人?与你师妹有染的也是他,此事只怕你师妹也知情。”
“怎会如此,我们多年师门情谊……”他正黯然,却听老者声音忽转严肃:“你可知为何你武功大不如你师弟?”
他低下头:“我自幼愚笨,枉费师父悉心栽培,委以重望,而师弟,他天资聪颖,又勤学苦练。”
“你说得不错,但只是表象。你武艺不精根本原因是你心性软弱,思虑过多,不像你师弟,心狠志坚。”老者的声音敲击在他心上,字字铿锵。
“你如此心智,若不刻意磨练,实不适合混迹江湖。望你听老夫一言,以你现在的武功,出去后不要再找你师父了,你师弟有师妹撑腰,纵使你在情在理,他也无法置掌上明珠于不顾。到时只怕谣言会成你的咒语,恶名将跟你一世。而你师弟,将独占你师妹,倪和庄还有天下美名。你消失,怕是他们最乐见的。”
“若你能看开,趁此机会告别江湖,做一农夫,娶一农妇,每日田黍炊烟,鸡犬相鸣,岂不自在?还有,不用想着报恩,老身曾受你恩惠,如今还有要事须留在庄内,故暂时不便暴露身份。小子,你好自珍重,我们江湖再会!”
4
他悠悠醒转,阳光烈的刺眼。他揉了揉眼睛,周围的景物慢慢清晰。自己躺在一间竹制的小屋里,浅碧色的篾条装饰四壁,甚是清幽雅致。屋外鸟鸣啁啾,清脆悦耳。
“嘎吱”,竹门声响,一名笑意盈盈的少女走了进来。这少女约摸十五六岁年纪,梳着俏丽的双平髻,一身雪青裙衫在翠色竹屋映衬下煞是灵动好看。
“你醒啦?太好了,我正好端了粥进来。你都昏睡了三天了,一定饿坏了吧。”说着她将一只小巧的白胎碗放于床边案几上。
“多谢姑娘。”他甫一开口发现嗓子嘶哑得吓人。“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都不记得了吗?你中了奇结草的毒。这种毒能让人心智全失,痴傻癫狂而死。你倒在野外的草丛里,正好我途经采药发现了你,就将你背了回来,可费了我好大的劲。说也神奇,我虽给你用了些草药,但能从这种毒中醒过来的你还是第一人。”
“姑娘,你一人独居在此吗?”
“我师父教我医术和武艺,不过一年前他说有大事要办留下封信就走了。”
“你师父他去了哪里?你可知?”他急忙追问。
“他没说。只说要我不要寻他,事成了他自会回来。”
他心头隐隐闪现着一缕希望,“姑娘,可以留下我在此吗?我可以帮你采药、打扫,所有杂活我都能干!”
少女笑了,落日的金辉从窗棂撒入,盛满颊边的梨涡,显得明艳动人。“你是忘记了过往,还是无家可归了?总之还是先把身子将养好,来,先把这碗粥吃了……”
三个月过了,他每日研习草药,洒扫庭除,偶尔练练武艺,日子清净无忧,十分舒畅。这日,他采完草药回屋,刚脱下斗笠竹篓,就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踏了进来。
“你是……哑奴!”他喜不自胜,郑重抱拳,“承蒙前辈相救,请受在下一拜!”
“快快请起!”老者扶起他,“此次前去倪和庄是为调查十年前武林中一桩悬案。唉,只如今斯人已逝,再多追查却也无益。你可愿与我师徒二人在此隐居,远离世间荣华?”
“在下三生有幸!”从此,倪和庄少了个愣木头倪越,清竹居多了个采药人李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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