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城收藏界,吴尧生的藏石量多达近千方,小到可把玩于股掌间的,大到要数人方能搬动的,大小奇石摆满客厅,家里摆放不下的奇石就寄存到亲友家中。那时,我在外地工作,每年才回两三趟老家,一回连城就会习惯性的打电话找他,尧生总会请我到他家坐坐。他家位于石门湖新村,那是一幢幢模样相同的房子,寻找时委实很难分辨。于是,我总以尧生家门前堆放的石头为标记,找到那堆石头就找到了尧生家。
时间如流水。屈指数来,我与尧生交往已整整二十五年。他为人厚道,豁达谦恭,兴趣广泛,在文学艺术和收藏方面均有建树。他待人平易,哪怕对我们这些晚辈,也总是和风细语、关爱有加,颇具长者风度。他不仅是连城文学界的前辈,还是我曾经的单位领导。说是领导,可在我眼里,尧生从没领导的架式。尽管我后来离开连城多年,但每每回连城,总会掂记起他,他也会主动邀请我到他家小聚。有一次,我从福州回来,突然听文友透露,尧生已主动辞去局长,退居二线了。每逢双休日,便和朋友到河里捡奇石,而且乐此不疲。
我深感纳闷,别人因官位争得头破血流,他却现成的局长放着不当。不过转念一想,尧生喜欢自由自在,其率真坦诚的性格,或许不太适应为官。于他,为官反倒是一种负累,辞去官位后,却获得一身轻松。从这个角度看,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和彻悟。造物主拣选我们,总是各有功用的。也许上天就是派他来世间欣赏美石的。他还为自已取了“奇石洞主”的雅号。
尧生给人第一印象是厚道谦和。与他交往无需设防,令人轻松自在,没有任何压力。他早年毕业于厦工艺,学的是雕塑,很早便与石结缘。他还在连城李屋的县瓷厂搞过瓷塑。第一次到他位于北大街的三楼套房,步入客厅,就能看见一扇抢眼的大书柜,柜上摆满文学艺术类书籍。还点缀两件白瓷观音和几方奇石。看到那些陈列的白瓷,爱开玩笑的文友吴尔芬一脸坏笑的调侃说:“那瓷器是尧生的代表作,也是尧生的成名作。”逗得正在泡茶的尧生腼腆的笑笑。因为尧生离开瓷厂后,就离开了他的专业。说实话,那时我对奇石没多大兴趣,印象中有白色钟乳石和广西大化石。没想到事隔多年后,尧生竟成为远近闻名的藏石名家,坐拥奇石逾千方。还引领当地部分“石农”致富,影响了一批奇石收藏者,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
提起尧生,石友江玉堂说:“尧生真是位难得的好人。”他们性情相投,受尧生影响,他因此爱上奇石收藏。江玉堂称,尧生开始大量网罗奇石是2005年主动请辞局长后,那时,外面已经掀起藏石热多年,而连城却刚起步。每逢双休日,尧生便开那辆夏利车,邀两三石友前往新泉、庙前一带寻宝,足迹踏遍连南河上下游,甚至到连城交界的上杭矶头坳水域。在连南河的河床里,埋藏着大量的九龙壁。九龙壁水冲后形成的图案黑白分明,适宜案头雅赏和家居摆设。尧生常与石友黄福锦及黄茂藩老师同往觅石。大家原是分散开寻找的,当其中有人寻得一块奇石后,他们便会围拢在一起分享,一边交流心得,大家各抒己见。尧生有件事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以至于他后来迷上了奇石收藏。
江玉堂和尧生虽是多年好友,但那时奇石在他头脑中还是一片空白。有一天,尧生邀他一同到庙前寻石。出发前,尧生向他简要介绍了寻找奇石的要领。那天,他运气格外好,发现了一块梅花石。但那块石头太大,它深埋在水底有点难挖。当他正欲放弃时,尧生跑过去瞧了瞧说:“是块很好的梅花石,一起把它弄回去。”他们将那块石头从水里挖出,两人将它扛上岸,装车运回县城。尧生对他说:“我将石头处理一下,过两天再给你送过来。”江玉堂感到受之有愧,他说:“我还是门外汉,石头还是归你吧,我跟你来长点见识就好。”尧生耐心说服他说:“这块石头无论质地和外观都好,留着将来一定用得上。”
两天后,尧生果然将那块石头载到他家,好不容易一起将它搬进客厅。灯光下,那经过清理的石头表面干干净净,纹理清晰,图案奇特,与躺在水里时的效果迥然不同。原来尧生用草酸将石头表面作过清洗,并打上层薄腊,那一朵朵黄色腊梅图案便清晰的浮现出来,显得别有一番韵味。江玉堂被尧生的真诚所打动。从此每次尧生外出寻石,只要有空,他都乐意同行。如今,江玉堂已成为连城藏石界较有潜质者。
那几年,九龙璧降温后,又刮起一股黄腊石旋风。黄腊石简称腊石,又名黄龙玉。在文亨、朋口产腊石的河段,随处可见村民捡腊石的身影,腊石顷刻被席卷一空。时有广东老板前往挨家收购。村民摇身变成“石农”。他们偿到捡腊石的甜头,如果运气好,一天只要捡数方质地通透的腊石,就能卖上几百上千元不等。“石农”认为,这种无本生意比养猪强多了。于是,村民丢下手中农活,成天下河打捞腊石。有人甚至请来挖掘机,在河中间连沙带石挖上河滩挑选,自然斩获颇丰。在江坊根艺古董一条街,信息灵通的商贩旋风式将腊石上架,价钱从几十元到上千元甚至几千元不等出售。有浙江老板看中朋口项先生的一方黄腊石,实在爱不释手,忍不住掏八万五千元买了回去。那方黄腊奇石单方价格破了连城最高记录。然而遗憾的是黄腊石没热多久,市场便骤然降温。
石友蓝春称,每次提到黄腊石市场,尧生总是说:“真的很遗憾,当时黄腊石在外面热了很久,可惜我们信息滞后,介入时,已接近尾声,作为黄腊石产区,我们失去一次抢占市场的大好商机。”经历此次教训,尧生感觉一定要加强与外界沟通。尧生迅速组织成立连城奇石协会,有了协会作平台,方便外出交流,也便于从外边请同行或专家来莲交流。尧生开始跑漳平、漳州华安寻找九龙璧。尧生每次回来除载两三石友,运上千斤石头,时间一久,他那辆夏立车的大梁都被压弯了。
刚开始,尧生爱人也挺支持他藏石,毕竟赏石是项高雅的文化活动。宋代苏东坡、米襄阳及清代乾隆皇帝等文人仕大夫都酷爱奇石。奇石雅赏自然要胜于吃喝搓麻玩牌;这种户外运动不但能锻炼身体,还能怡情养性,从中获得精神愉悦。奇石是天然的艺术品,经过收藏者独具慧眼发现它的美,通过“点石成金”的取名,赋予其文化内涵,对提高自身的文化品位和修养大有益处。如能达到人石合一、物我交融的境界,那是种美妙的精神享受。其实收藏奇石的过程,即发现美和提炼美的二度创作。在赏石之余,如能获得一定的劳动回报,何乐而不为呢?尧生妻子开始也感觉到新鲜好玩,她有时也陪丈夫到河里玩玩水,看看沿河的风景,如同进行一次短途的旅游。但后来情况却发生了变化,问题接踵而来。
首先要面对的是:石头乃沉重物,放室内易将地板砖磕坏;其次石头占位置,尧生房子虽不小,但石头太多,摆放空间成问题。最要命的是尧生好石头不愿卖,普通货别人又不愿买,这种只进不出的矛盾,谁都无法解决。我曾多次建议他赶紧把石头卖些出去,然而尧生实在爱它们,日久生情,视如自家儿女,难以割爱。那堆石头成为妻子头脑中的负担。而尧生这边,石头摆放成为困扰他的大问题。从屋后到房前再到客厅,从一楼客厅到二楼客厅,甚至楼道边都摆满了石头,无疑石头侵占了家人的领地。尧生只好把部分石头寄放到朋友家。
到河里捡石看似轻松,实则为一项强体力活。尤其尧生藏石以大的居多。我曾随他到过军山寻石。他相中一方百来斤的菊花石,单从河沟挖出,就得费九牛二虎之力,然后再扛到车子旁装车,运回家还得搬移数次,和搬运工无异。而成堆的石头放地上,毫无美感可言,別人还误认为是用来砌墙基的。好马配好鞍,好石头就得配好底座。只有配好底座后陈列上架,调整到适当高度和位置,它的天然之美才能充分显现出来。有时尧生常因为给奇石取名而陷入沉思。 每天早上妻子起来煮早餐,尧生独自静坐于三面被石头包围的客厅。他泡杯茶后便坐下望着石头出神。妻子屡次见后便颇有微词。她和尧生朋友开玩笑说:“糟糕,尧生发痴了,看来奇石洞里出妖精了。”
近日读尧生的散文随笔《胜地笔记》,当我读到一篇《石痴》时,发现文章的主人公“傅天成”与尧生惊人的相似。我带着疑问向尧生探询,那是否为其替身时,尧生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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