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眼泪

金色的眼泪

        父亲过世一年多了，想念父亲是不由自主的。每每想起父亲，又总是牵着母亲。于是一份痛，便成了两份痛。一份牵着天堂，一份牵着故乡。

父亲死于对感冒的忽视和对庸医的信赖。严格的说是一场医疗事故。母亲用糊涂的爱（在她以为那是完整的爱）把父亲完整的入土为安。就这样父亲的死因被父亲一人带入天堂。

      我无法解读母亲对父亲的爱，就像我无法解读父亲躺在棺椁里那份平静的安祥。母亲对此似乎同样的不解。她用憾天动地的哭泣，呼唤着父亲，几度昏倒。一生爱说话的父亲第一次安静地“沉默”着——永久地“沉默”了。

      母亲的眼泪像三月止不住的雨绵绵不断，她旁若无人地对父亲诉说着心里话。那是我听过最动人的“情话”。她把父亲叫作“天”，父亲走了，她的一片天空倒塌了。她哭着要随父亲而去。可又念着放不下她的孩子们。她时而心痛父亲劳累一辈子，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就不声不响地走了。时而又委屈地责怪父亲狠心丢下她不管。她泣不成声委屈地对父亲说：“我好歹跟你过了几十年，吵也好，骂也好，你事事都自己扛着，处处让着我。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我的“天” 啊！你走了叫我怎么活啊，这担子我担不动啊？别说我们是几十年的夫妻，就算我是你的一个丫环，跟了你几十年，你也不能就这么狠心的丢下我不管，过份的是你走了连一句心里话，一个交待都没有。你就这么放心我吗？还是我那里不好让你生气了，可这几十年你都包容我了啊。我的“天”啊！你到是说话啊？我的“天”啊！！！我的“天”，你带我一起走吧……”

        那时，我放弃了劝说母亲，索性撤了心里痛的护栏，像母亲一样毫不演饰的大哭一场。直到母亲在我的泪光中不见了，我才收住了眼泪。我知道母亲又哭昏倒了。我不能再放纵眼泪了，我已经失去了父亲，不能再没有了母亲。我很清楚父亲的死，母亲的痛远远胜过我们这些子女。母亲已把自己哭到透明，她原本偏廋的身体，因过度脱水，显得更加干廋。我心疼的快不能呼吸，但不能再哭泣。母亲对父亲的哭泣，是我所经历过最感动的痛，这么说也许不恰当，但那是我心里最真切的感受。母亲和父亲的不离不弃，生死与共，这不正是最朴实的“携子之手，与子偕老”吗？

        父亲的坟前一堆哭泣的女人当中，少了一个女人，那就是大姑妈。因为大姑妈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加之高血压，怕她承受不了。父亲的死，大家都瞒着大姑妈。丧事完毕，我们去看望大姑妈，谁知，大姑妈一见我们就哭的一塌糊涂。她泣不成声地责怪我们为什么不让她送送她的弟弟----我的父亲。我们无言以对，唯有和老人家一起流眼泪。大姑妈越哭越伤心，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父亲的小名和外号，我们只能听清部分内容。她哭诉着，喊着父亲的小名和外号，“XX你不该在我之前就“大去”的！你怎么就放心得下你的老姐姐呢？就这样自己先走了呢？你说过不管我们活到多大多老，你都要先送我上路，看着孩子们把我厚藏了，你才放心的啊。我的好弟弟啊，你向来说话算数的啊！这次怎么就不负责任了呢？XX啊，几天前你还来电话说来看我的。你还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这以后的日子谁还能跟我说说心里话，谁还能常来看看我啊……”老人家这么一哭一诉，我们都没法止住眼泪了。大姑妈已是哭得鼻涕眼泪不分了。我们制止不了大姑妈的眼泪，可我们也不能再陪着老人家哭泣了。姑妈哭的几经哽咽，再这么哭下去，姑妈会没命的。我们返回时，一路无语。

        母亲的眼泪，姑妈的眼泪，两个年老女人的眼泪，漫过了整个冬季。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两张泪水模糊哭泣的脸，连同她们给父亲的念叨。我每每想及此，不是悲切，而是暖暖的感动。母亲，姑妈对父亲那朴实无华的爱，经历岁月与苦难的洗礼散发着金子般的光芒。她们用最无奈的哭泣，最柔弱的眼泪，表达了生命最本质的东西-------“爱”。与生命同在，无法割舍的“爱”。我天堂的父亲，我苦命的父亲，你在天堂若有知，你该知你是多么的幸福。

　　在＂母亲节＂刚过去，＂父亲节＂即将到来之即，谨以此文送给天下的母亲和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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