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拿到五彩神笔后,被云气卷离山谷的江夏,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江夏起床看了看窗外,天还未亮。江夏打开房间的灯,突然想起自己“梦里”曾拿了一支毛笔,也就是五彩神笔,可摸遍全身的口袋却没有找见。
正疑惑中,突然从床铺上飞起一支毛笔,落在桌子上,它支开一本书,在书上滑动着。江夏惊异地看着,看见书上画了一幅水墨画,画上是一把匕首,匕首凹陷着一个“卍”字。
江夏口里念叨着:“卍字匕首。好熟悉的字眼。”
江夏寻思了半天,再看那画时,画却消失不见了。
他又想起“梦里”在山谷遇到老人,一切如此诡异,究竟是怎么了?
太阳逐渐攀升,光线开始灼热,这是多雨的夏季,空气里充满水汽,褥闷得很。现在是八月份,一年一度的高考已经结束两个多月了。跨过高考的门槛,拼搏了十几年的学子就要跨进大学。江夏也是今年高考学子中的一个,九月份他就要离开家乡福州,去他的大学所在地漳州芗城。
高考后三个月的长假很快结束了,九月的艳阳,不减八月的火热。经过四个小时的路程,江夏坐的大巴终于抵达漳州长途汽车站。江夏提着行李下车,口渴难耐,便买了瓶水,接着找了个阴凉处歇着,心里打算着打的去素未谋面的漳州师范学院。他正喝着水,突然眼前走过一个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江夏愣楞地看着。那个女孩面容白皙,留着长发,长发乌黑在阳光下闪着星光。两缕鬓发长长的,悠悠地从耳际垂落。秀美的眼帘低垂,新月眉微微皱着,眉间落着几滴晶莹的汗珠。当她走过江夏身旁,江夏闻到一阵清风里拂来了似玉兰花的香味。那女孩似乎觉察江夏在看她,回眸浅浅地笑了笑。江夏的脸上顿时烧起一片红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装作不经意,继续把剩下的水喝完了。
搭上的士,一路的风景迅速后撤,江夏回想着方才见到的女孩对着窗外,叹了一声:“好美啊。”
司机听到江夏的感叹,应和道:“是啊,好美!”
江夏回头看了看司机,一片红云又爬上了脸。
司机接着又说:“我们漳州市是花城,看这城区绿化得多好啊。”
到了漳州师院,一阵忙碌。江夏住进了师院的达理公寓,见到了他的大学舍友。宿舍是四人间,江夏的三个舍友,龙岩的曹卫,南平的陈绍,还有一个是漳州的许安泽。初次见面,大家闲聊了几句,就累得倒头睡着了。
凌晨江夏从梦里醒来,听到室外传来一阵摩擦草地的沙沙声。江夏感觉自己手中有个东西在发热,他看了看手,手上有东西在发着红光。江夏握住手上这红光,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了?”
正疑惑中,手中的红光就变成了五彩神笔。
五彩神笔横向窗外,笔头直指草地。江夏顺势看去,看见一个黒黝黝的怪东西在蠕动,身子湿漉漉的,看不到它的手脚,背脊中央有个鱼鳍一样的东西在黄。江夏惊讶地睁大双眼盯着它,可是不一会儿那家伙就消失无踪了。手中的五彩神笔,化成红光在手中消失了。江夏想着想着,越来越迷糊,因为疲惫随后沉沉地睡下了。
天不久就亮了,阳光照进宿舍,江夏还懒懒地窝在床上。舍友招呼他去吃早餐,他懒懒地说:“你们先去吧,我好困,让我再睡会儿。”
第二天雨过天晴,傍晚江夏出校闲逛。他走到九龙江畔,在江旁竹林坐着吹风。月亮渐渐攀升,水里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声音响了很久。江夏警觉起来,躲到竹林里,但又想看个究竟,他又慢慢走近,匍匐在离水生不远的草地上。水里的声响消失后,岸上爬出一个黒黝黝的怪物,和江夏那一晚见到的很像。那怪物竖起狗一样的尖耳朵,警觉地听着。江夏听到他粗长的呼吸声,江夏正想向前。那怪物嗖的一声钻入水底,炒江岸游走,游得不快,江夏紧紧地跟着。
跟了约摸两分钟多,那怪物怪里怪气地哼唧了几声,从水里冒出来,对着江夏张开大嘴,厉声吼了吼。它口中散出了一阵凉气伴着一股酸臭味向江夏飘来。
江夏捂着鼻子,问道:“你是谁?”
怪物冷笑着竟然说出了人话:“你找死?”
说着从水里跳出来向江夏扑去。
江夏惊了惊,赶忙后撤随手捡起一根枯木棍,向怪物丢去。不想那怪物爬向前,一口咬住木棍,吞入口中咀嚼着,接着吐出一些木屑。
怪物冷笑道:“这个算是开胃菜,接着就是你。”
江夏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手中泛起一道红光,是五彩神笔又出现在掌中。五彩神笔飞刀半空对着怪物,写了一卍字,卍字便旋转着,化作一把多刃的卍字形光刀飞向怪物。怪物挨了重击,痛苦呻吟着。
五彩神笔不停写着卍字,无数个卍字光刀不停飞向怪物。怪物不敢前行,不停颤抖着,身旁洒落无数地黑色的污血。
怪物终于支撑不住,低下头,蜷缩着哀求道:“仙君牢命。”
江夏伸出手想握住五彩神笔,神笔能通晓江夏的心思,飞回到江夏手中。
怪物哀声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手中的可是文昌宫的宝物五彩神笔。”
江夏说:“或许是吧。”
怪物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先前没认出您是天仙江淹下凡。”
江夏惊愕道:“江淹!果真是他。”
怪物惊讶地问道:“难道你不是江淹。”
江夏说道:“我不是。”
怪物想了想又说:“江淹是由人道修道成仙的。而你虽是人,却兼有天神和阿修罗的血气。听说江淹有个徒弟,难道你就是五百年前卍匕仙子。”
江夏笑着打断怪物的话,说:“不听你瞎扯了,我走了。”
怪物哀声到:“多谢仙子不杀之恩,只是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我本是生活在闽江上游的湿生阿修罗名叫多木新,想东游到海寻我的故交,不想中途遇到暴雨急流迷失在东海,漂流到九龙江。我在此滞留多时,求仙子为我指条明路。”
江夏嘀咕道:“要我指条明路,这······”
正嘀咕着手上的五彩神笔亮起红光,漂浮在湿生阿修罗多木新面前,画了一道门,门内渐渐显现出一片山水滩涂。
多木新流着泪道:“这就是我要去的地方,东海基隆湾。”
多木新慢慢爬进们,在山水滩涂里渐渐远去。
江夏正想离开,听到门里低低地传来多木新的呼唤:“谢谢仙子,此恩有生之年定当相报。”
江夏看着门消失无踪,心里莫名的一阵怅然,五彩神笔时隐时现,让他难以捉摸,与江夏的相遇更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漳州的秋天不知被谁从季节里剪掉了,十月的天依旧火热不减炎夏。周日午后下了场雨,温度降了些,江夏乘着这凉快时候出门。
江夏记得来时曾看到一家晓风书屋,于是匆匆向晓风书屋走去。
晓风书屋是间装饰很典雅别致的书店,江夏走近书屋,书屋并不宽敞,但书架摆放地错落有致。屋里开着冷气,播放着轻音乐,是一曲古筝《出水莲》。
江夏深呼吸了下,感觉浑身轻盈了许多。他弯腰在书架前翻看着书,翻着翻着看到舒婷的集子,翻了几页,突然眼前伸出一只素洁的手在他跟前的书架上塞进了一本书。
江夏看了看书名道:“《真水无香》。”
一个女孩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打搅到你啦,不好意思。”
江夏抬头看见是一个纤瘦的女孩,正含笑看着他。
江夏笑了笑说:“没事。”
女孩又说:“你喜欢舒婷的诗?”
江夏没马上回答他的问题,却多看了几眼那女孩,感觉似乎在哪儿见过。
江夏说:“是啊,他的诗歌很合我的口味。”
女孩说:“‘与其在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这是她诗歌里我最喜欢的诗句。”
江夏说:“是《神女峰》啊。‘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这句也不错。”
女孩说:“是《致橡树》吧。”
说着脸上泛起淡淡的红云。
江夏忽然想到:“呀,对了!漳州长途汽车站。”
江夏想起她就是在车站见到过的那个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林老板书到了。”在门外站着个男人正从车上卸下一箱书,边卸边囔着。
女孩对江夏说:“失陪啦。我得办事情去啦。”
江夏待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女孩来,就离开书屋往学校走。
雨过天晴后迟迟才出来的太阳,已经半掩了面容,渐渐落下山头,天空散漫红色的云丝。江夏停靠在校园的行健石桥上,桥畔的凤凰木和木棉也染上红霞。
凤凰木和木棉树在在黄昏的清风里轻摇,叶儿沙沙地响着,行健桥下的河面上扶着一片金色的光影,河里悠游着写小鱼儿。
江夏不禁想到徐志摩的诗句“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
想着想着,突然一只燕子低飞掠过他站着的桥畔,他这才清醒过来,自嘲道:“不好,这下思春了。”
然后,傻笑着往达理公寓走去。
几周后的一天夜晚,江夏在学校的钻石广场散步。
钻石广场花草鲜妍,现在正是无异于炎夏的初秋夜晚,花草丛里虫鸣不断。
钻石广场挺大的,建着几座小亭子,夏夜在亭里乘凉再惬意不过了。广场里还有个小小的湖,湖里放养着五颜六色的鱼儿。江夏靠着湖旁的栏杆,环视四周,路灯微微照亮广场的石椅亭子,一对对恋人,有些相拥着,有些拉着手聊着,有些背靠着背望着天······
江夏瞅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慢慢地踱出广场。
出了校门,不知不觉中就走到晓风书屋,江夏走近书屋看见“林老板”正在柜台后低头看着书,江夏没出声,轻轻走过柜台。
书屋依旧放着歌,这回不是古筝了,像是班得瑞弹奏的钢琴曲《山涧》。乐声好似一股凉风,吹散了这初秋犹存的暑气。
江夏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王维的诗集,静静地看着。
突然耳边轻轻地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你也喜欢看古诗啊!”
江夏抬起头,看见是“林老板”,高兴地说:“是啊。”
声音大了些。
“嘘!”“林老板”小声说。
江夏小声地说:“是啊,你呢?”
说着说着,看到她手中拿着一本《纳兰词》,又轻声说,“纳兰啊?”
“林老板”笑着点点头。
江夏沉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林老板”拿起书,在书上比划着:“林雨枫,双木林,风雨雷电的雨,红色的枫叶的那个枫。”
江夏沉吟道:“丛林中岁岁栉风沐雨的红枫。很诗意的名字啊。”
雨枫笑着问道:“那你呢?”
江夏也比划着:“江是江河湖海的江,夏是春夏秋冬的夏。”
雨枫笑道:“你的名字我编不出好句子啊。”
江夏笑道:“那是去哦恰好想到的。”
雨枫合上书,放在书架上,然后又问道:“你是漳州师院的学生吧。”
江夏说:“是啊,问你个问题。”
雨枫看着江夏的眼睛等着他问。
江夏说:“你真是这家店的老板吗?你看起来比我还小哦。”
雨枫笑道:“我比你两岁。”
江夏感到奇怪,问道:“你才十八岁,啊,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几岁。”
雨枫弄着耳际垂下来的鬓发,笑着说:“我猜的。”
江夏道:“这么厉害,难怪能当老板。”
雨枫笑道:“我也做不了其他事,就喜欢在书堆里坐着。”
江夏问:“你这么喜欢读书,为什么不上大学。”
雨枫看着江夏认真的表情,笑道:“我只会看点诗词,你们那些化学,物理,政治等等一大堆我都看不懂!”
江夏说:“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懂啊?”
雨枫听到江夏的夸奖低头笑了会儿说:“我没上过学,那些识字的能力是我妈教我的。”
江夏惊讶道:“你真的不一样。”
雨枫问道:“什么不一样啊?”
江夏说:“感觉不一样啊!”
雨枫又问道:“什么感觉啊?”
江夏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愣了会儿,尴尬地笑了笑。
雨枫突然问道:“你这么喜欢诗,你会写诗吗?”
江夏摸了摸额头,说:“我不会,那好像很难,没写过。”
雨枫笑道:“我相信你一定很有写诗的天赋。”
江夏问道:“为什么?”
雨枫说:“感觉啊!”
江夏笑道:“啊!是吗?呵呵!”
······
披星带月,江夏回到学校,冲了个澡,爬上床铺。舍友都已休息了,他躺在床铺上闭着眼,却睡不着。校道上的路灯淡淡地透入玻璃门,夜色温柔。
江夏轻轻吟起几句诗:左右瞳的占星学很美/不必再校对/何况你的小手正握着/握一掌难解的宿命论/终是星斗不移/掌纹不改道/悲剧的版权不属于我们。江夏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吐出,又吟了一句:看暮色弯腰/拾走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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