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

前言：

辛丑年七月十六未时许，姐急呼余曰：“东弟，大妈今午时一刻悲离世，遗体业已接回，母命汝速归，如之奈何？”

余对之曰：“嫣姐，稍安勿躁，余必妥善处理，汝且安心！”良久，余之泪目，情之悲恻，莫过于此。

呜呼！倘五月，余因车祸离世，大妈可留于世呼？倘余之狗命换得其安健，余必不惜贱命偿其恩！

正文：

大妈今年六十有九，不到古稀，竟然早早去世，这是我没想到的。大爸去年离世，她就已经悲痛欲绝，大病一场。好了之后，人就瘦了几十斤。

大妈骨瘦如柴，形销骨立，像是随时要被风吹倒一般。她十分担忧二哥，担忧两个小侄子，担忧大姐，身心备受煎熬。

大姐抑郁成疾，已经十年了！大妈临走时，据说一直唠叨，一直后悔地说：“我对不起秀儿，我害得她孤苦无依，晚景凄凉！我真是罪大恶极啊！”大哥听在耳朵里，心如刀绞。

大妈生了三个孩子，老大雨哥聪明伶俐，老二被认为不太聪明，呆头呆脑，也就是我的二哥恒鞅。

老三是女孩子，也就是我的大姐秀琴，因为是小幺，从小到大，没有吃过一点苦。大妈真是把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当公主。

大爸待每个孩子都是严厉非常，但绝不强迫孩子读书。大妈一切大小事，都任凭大爸做主。那个年代，哪有孩子愿意枯燥读书的，尽管他们仨，小学里年年拿奖。

大哥六年级读完就主动说不读了，大爸大妈也欣然同意。那时候正是读书无用论尘嚣气焰的时候，农村弥漫着一股改革开放的热潮。大家都想去浙江广东福建等沿海省份，因为要淘金去，比读书有用。

大爸是个读旧社会私塾的人，从小被曾祖严苛要求。所以，我爸的五个兄弟三个姊妹里面，要数大爸最有学问。

大爸学的东西很杂，一如我的性格，杂七杂八学了一堆。他琴棋书画茶，诗词趁年华，把酒话桑麻，一生挣钱靠嘴巴！

然而，恐怕有点文人相轻。大爸从小叛逆，除了我曾祖父，他不敢忤逆之外，谁的话他也不听，特别是祖母的话，他只当耳边风。

大爸似乎一辈子都在和祖母对着干，直到祖母九十岁，大爸还在数落祖母老是轻视他，说自己是捡来的孩子，爹不疼娘不爱，只有爷爷最喜欢。……

祖母的忍让，却让大爸一辈子数落和责难。在那个兵荒马乱又有社会大变革里，每个人都是朝不保夕，大爸也会有耿耿于怀的一段。原来在最艰难困苦的时候，祖母建议分家，让大爸独立，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祖母给她找的对象，他看不上。他自己自由恋爱，找了大妈，祖母看不上眼，大爸却当做宝。这又是他母子二人的矛盾点。

大妈就是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嫁给了大爸，并生了三个孩子，含辛茹苦，将他们养大。养在身边十五六岁，全部给扔到社会大学去历练。

雨哥最聪明，自然而然，他在哪里都是混得风生水起。我上50公里外的省城念高中，有一次，雨哥外出打工，正好碰到我寒假过完了回学校念书去。雨哥那风尘仆仆的模样，那爱护幼小的话语，一直铭记在心。

他说：“老七，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呀，你大妈说等你念上大学，给你包一个大红包。我现在后悔当初没有多读书啊！你可一定要听雨哥的话。”雨哥把我送上前往省城的班车，自己乘坐着长途班车去了深圳。

当然，雨哥将自己谈女朋友的钱，全给我付了车费。据说他的女友，还因此和他分了手。我一直愧疚不已，嫂子贵姐却是一直感激我，好像因为我，她才有了机会，有了缘分和大哥走在一起。

我后来又听说，大妈也从中做梗，不让大哥和外地的姑娘成其好事。大哥心灰意懒之下，对于大妈介绍的家乡姑娘，也没在意，凑合着就算过日子了。

大嫂后来也就生了我大侄子黄宙天，大侄子从小被大妈拉扯大，直到去念了师范大学，才展翅高飞，脱离奶奶的保护。

二哥恒鞅见哥哥不读书，他五年级就去和大爸说：“咦①，我不想读书了。我想和哥哥一起。我也要去打工挣钱，来孝敬您！”

大妈还想让这个傻儿子继续读，不断劝说，然而这天下的话，最是唠叨的话，孩子最不喜欢听。

大爸尊重孩子选择，大爸最后拍了板说：“老二，我给你算了命，你的命运可能有点坎坷，倘若读书这条路，可能稍微好走那么一点点。你自己的选择，将来别后悔！”

15岁的鞅哥随了大哥去了深圳，辗转厦门温州杭州，又到了天津北京。鞅哥也不听大哥的话，常常惹了事，打了架，总要大哥给他摆平，还觉得这是他作为大哥应该做的。

每次打电话，大妈总是担忧不已。可也只能望穿秋水，盼着老二早早结婚，早点懂事。大妈仍是到处给鞅哥物色女孩子相亲，第三个相亲对象，他们终于结了婚，生了二侄子黄宙地。

取名的事情，向来是最有文化的大爸说了算。我想大爸偷了懒吧，直接把“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四个字，当了两个侄子的大名了！╯□╰

孩子都在老家抚养，父母全部都在远方打工挣钱。所以两个侄子都是大妈的心头肉，手中宝。特别是对宙地，因为他老妈不要他们父子了。

说起来鞅哥和二嫂子的离婚，也是阴差阳错，误会和天意交错发生，让他们再也走不到从前。在此，我也就不再赘叙，却是让小小的宙地，没了妈妈。

宙地的妈妈又嫁了人，地宙就只有疼他爱他的奶奶，还有躺卧病床的小姑妈，然而小姑妈还需要他照顾。

与其说他在外打工的亲妈，和他没有亲情基础，还不如说小姑是他情感上的“真妈”。

这个世界上啊，永远都是“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守护”。秀姐自己虽没有孩子，却把两个侄子当成了亲生孩子一样看待。

后来我去念了大学，也就很少见到大妈和大爸了。再后来，我读了研究生，更是焦头烂额。远方的亲友，我也顾不上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仍然对我殷切期盼，我不知道两个侄子学习成绩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侄子们在多么艰难困苦中茁壮成长，我更不知道秀姐忍受抑郁症，达十多年之苦……

秀姐的病也导致大爸大妈受人指点，全家族像是被笼罩了一层乌云。再后来，大妈和二妈打了起来，两家从此互不来往，亲人成了仇人。

再后来，我又听说大爸生病，高血压心脏病高血脂高血糖。大妈也跟着疾病不断，时好时坏。拖着疾病的身躯，他还要照顾两个孙子读书，洗衣服和做饭，她太难了啊！可是，这个人生，就从来没有容易二字啊！

直到2021年8月23日，下午三点15分，大姐给我打电话，用着我熟悉的乡音说道：“lǎ台②，赶紧回家，tá母③走了，老妈让你务必回家送葬！”

我这才想起了大妈，想起了他拉着我的手谆谆告诫，将红包塞给我说：“阿东啊！你有出息啦！大妈真高兴！你是家族里第一个大学生啊！”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悲伤决堤成河。我的脑海里，竟然响起了罗大佑的《你的样子》：

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象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
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
不明白的是为何你情愿，让风尘刻画你的样子；
就向早已忘情的世界，曾经拥有你的名字我的声音。
那悲歌总会在梦中惊醒，诉说一定哀伤过的往事；
那看似满不在乎转过身的，是风干泪眼后萧瑟的影子。
不明白的是为何人世间，总不能溶解你的样子；
是否来迟了命运的预言早已写了你的笑容我的心情。
不变的你，伫立在茫茫的尘世中。
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心爱）的灯笼。
潇洒的你，将心事化进尘缘中。
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
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象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
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
不明白的是为何你情愿，让风尘刻画你的样子；
就向早已忘情的世界，曾经拥有你的名字我的声音。
不变的你，伫立在茫茫的尘世中。
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心爱）的灯笼。
潇洒的你，将心事化进尘缘中。
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

大妈她也曾是孩子，十八岁嫁于大爸，为家庭付出了毕生心血，抚养了两代人。她对大爸的爱，恒久不变！

她和大爸说：“仲哥，一年后，我安排好了家事，我就会来陪你！”果不然，这和她承诺了时间，也就只有10天之差。

最后，谨以此文献给我的大妈，献给多灾多难，又灾难中不断奋勇前进的黄家。愿天堂里的大爸大妈团聚快乐，愿两个悲痛欲绝的小侄子坚强成长！

只有经历了生死离别，孩子们就真正的成为了男子汉大丈夫。也衷心预祝家中所有族人，化悲痛为力量，向着美好幸福的生活迈进。

后记：

哀痛了三天，我今天早晨还是一口气写完了本篇故事。这可能是昨天被那个满嘴脏话的老板，所激发的灵感。

所以，感激生活中的那些不愉快，感谢苦难的折磨，感谢所有美好如期而至，不是吗？九弟说：“明哥，我见大妈最后一面时，她还在唠叨说到你，你可一定要加油给我找个嫂子啊！”

我还真是佩服这小子，还有心情和我说找老婆的事。这都什么时候了，不过这也是大妈对我的最后期盼啊！我貌似又有了一点点压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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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思明顿首

写并修改于此时此刻

2021.08.26星期四

辛丑年七月十九子夜许

修订于同日午未时许

今日处暑一候第4日

处暑三候曰：鹰乃祭鸟；天地始肃；禾乃登。

这个节气中，老鹰开始大量捕猎鸟类；天地间万物开始凋零；“禾乃登”的“禾”指的是黍、稷、稻、粱类农作物的总称，“登”即成熟的意思。

鹰乃祭鸟，鹰，义禽也。秋令属金，五行为义，金气肃杀，鹰感其气，始捕击诸鸟；然必先祭之，犹人饮食祭先代为之者也。不击有胎之禽，故谓之义。

天地始肃秋者，阴之始，故曰天地始肃。

禾乃登。禾者。谷连藁秸之总名。又，稻秫苽粱之属皆禾也。成熟曰登。

tips:

①咦，赣语方言里面“爸爸”或者“父亲”的意思。

②lǎ台，赣语方言，意思同“老弟”，日常用语。

③tá母，赣语方言，意思就是“大妈”或者“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