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by玲玲的00
壹
我家原本也是有猫猫有狗狗的。
猫就叫猫猫，她来我家第一天我妈就叫她“猫猫”，后来猫猫就成了她的名字。
狗不叫狗狗，叫豆豆，是一只长不大的小土狗。豆豆刚来家里的第一天就只是个能捧着手心里的小肉球，妈妈说：“这么小，跟个豆儿（豆荚）一样”。豆豆就这么叫开了。
其实猫猫豆豆都不是我家的。
猫猫是我从邻居家抢来的。当时猫猫的妈妈生了两只小猫，邻居说好把猫猫的姐姐送给我，但还没来得及送，猫猫的姐姐就生病死掉了。于是我把魔爪伸向猫猫，某天放学溜进邻居家趁他们不注意把猫猫装衣服口袋里揣回了家。
豆豆也是邻居家的。她刚到邻居家的时候还是个粉嫩的小肉球，没多久邻居家因为工作的原因在我家寄养，后来就再也没要回去。
猫猫和豆豆都是他们家的，后来都成了我家的。
猫猫和豆豆从小一起长大，每天睡在同一个连我都不知道到底该称猫窝还是狗窝的窝里，吃饭也在同一个碗里。不过那时候不流行喂狗粮和猫粮之类的，我们吃什么她们吃什么。所以猫猫和豆豆上至火锅辣条下至苹果瓜子一律通吃。不过豆豆最爱吃炒土豆片，猫猫最爱吃麻辣锅巴。
猫猫生过两次小猫，均无一成活。
豆豆只生过一次小狗，亦均无一成活。
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猫小狗特别容易生病死掉，吃药打针甚至小偏方在一个个垂死挣扎的小生命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后来才想明白，当时我上五年级，五一二大地震也就在那一年。刚好猫猫和豆豆是在余震不断中生的小孩，也不知道小猫小狗的死和地震有没有关系。反过来又一想，那个年头人的生命尚且万分脆弱，更别说刚出生的小猫小狗。只能恨她们生不逢时。
也是人心惶惶的五一二前后，家里房前屋后总是会出现小猫的叫声。和妈妈弟弟妹妹一起去寻，寻到的往往是一窝生下来还没来得及睁眼就被弃掉的小猫。
替小猫鸣不平，“猫爸爸呢？猫妈妈呢？他们为什么要扔下小猫不管？”
“都逃命去了。”妈妈淡淡地回句话 ，接着找来纸盒子把小猫全部带回家。刚开始，小猫是住我家里床上的，妈妈说床上暖和，小猫跟刚出生的小孩儿一样不能受冻，我们家一家人都挤在院子里搭的帐篷里。
缺了母亲的小猫总是吵个不停，妈妈精心挑选的奶瓶奶粉也没能抚慰到它们。后来小猫就和我们一起挤在帐篷里，妈妈说这样周围有人的气息可能就不会吵了。
小猫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也学会了走路，我和弟弟妹妹争着拿绒线球逗它们。好景不长，小猫开始相继生病，至今不知道是什么病，几天之内七只小猫就只剩下空空的纸盒子。弟弟妹妹那时候还小，只知道小猫死掉了，憋着气抱着小猫去埋。回来告诉我他们给小猫烧了张白纸，去河里抓了小鱼放在了坟上，还在小猫坟上插了根小木棍，他们说他们临走还朝着小坟堆拜了拜。
后来偶有一次提起这些小猫，弟弟非拉着我去看它们，小坟堆已经找不到痕迹。当时看小猫坟堆的心境已经不记得了，时隔很久很久之后我才发觉，看到的不只是曾经埋过小猫的那一点巴掌大的土地，还有弟弟妹妹发着光和热的心啊！
猫猫是只高傲又命途多舛的猫。她喜欢躺在门前的地板上晒太阳，人一靠近立马转身就走，绝不给人抚摸的机会。她也很少撒娇蹭蹭人乞食，画面往往是你在吃，她就不远不近蹲在那儿看，扔不过去她也不理的，就那么蹲着看着你。你得捏着嗓子轻声细语这样喊：“猫猫，猫猫过来呀。”或许她才会给个面子迈着猫步踱过来蹭蹭你吃你递给来的东西。不过大多数时候，猫猫是高贵的女王，我才是那个极力讨好主人的仆从。
豆豆就不太一样了，她也喜欢躺在门前地板上晒太阳。不过人坐哪儿她躺哪儿，她喜欢躺在人脚边蹭人腿。沉下去的头总是稍有动静立马抬起来机警地看看周围。一有人喊“豆豆”她就立马跳起来撒着欢儿跑过去，人家给什么吃什么，边吃边摇着尾巴拼命示好。我的妈呦！真是条没有尊严的狗！但好在，豆豆只对家里人才这样，在外她也是相当高冷的！
豆豆有一个很神奇的技能，就是不管家里亲戚还是弟弟妹妹我的同学来家里也不管她有没有见过，她都认得！见到他们就跟见我们一样，撒着欢儿跑过去蹭蹭腿再一路小跑跟着送进家门。豆豆的这项技能至今被见识过的人感叹“多聪明的一条狗啊！”
贰
对呀！多聪明的一条狗狗！不过可惜了。
豆豆死于2017年11月24号，死因不详。
妹妹告诉我的时候我正在路边烧烤摊点了一大份烧烤准备开吃，噩耗就这样来了。我的豆豆没了！国庆回家她还和我一起玩呢。
电话打给妈妈，妈妈说那天她出门豆豆没跟着，她找了几遍没找到以为豆豆去玩了。结果晚上在房后找到了，豆豆口吐白沫，身体已经冰冷僵硬。我手里还捏着烤串，站在大马路牙子上吹着冷风，不知道该不该哭。只记得当时有点晚，路上除了烧烤摊和昏暗的街灯刺骨的寒风之外什么都没有。情绪泛滥，憋到最后默默掉了几滴眼泪回宿舍爬上床就睡了。
我没有梦见豆豆。
那个曾经送我上学晚上又接我回家，送姐姐出嫁又送弟弟妹妹上学接他们回家，我不在妈妈身边天天跟着妈妈替我陪着妈妈的豆豆就那样没了。
仿佛是第一次经历生死离别，突如其来，打得我不知所措。
小时候奶奶去世懵懵懂懂看着家里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场景爸爸姑姑伯伯们晚上坐在一起偷偷红眼会觉得诧异。看着请来的厨师当着我的面让他们的小孩儿打开书包塞满食材带回家会觉得气愤。我也忘了到底有没有因为奶奶去世难过，来家里的大人们都在哭，人跪满院子都在大哭。哭完他们就各自去吃去喝去打牌去拿东西了，然后吵着嚷着又是谁拿多了反正他们拿少了。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奶奶卧床的那几年，喂水喂饭端屎端尿擦洗的都是妈妈呀！难道他们忘了奶奶要去厕所时他们一个个往外跑，一个个捂着嘴跑去门口吐的事情了吗？
我是个冷血的人，连妈妈有时候都会说我“没良心，奶奶活着的时候对你那么好……”。奶奶去世的那几天我在上学，回家吃完饭就去邻居家写作业睡觉。半夜听着大人们鬼哭狼嚎吆五呵六的吵闹声打牌声入睡，我记得我没掉过一滴眼泪。奶奶是对我很好，感恩戴德，但她对我最爱的人不好甚至极其苛刻。
我也是个自私的人，豆豆不明不白的死让我难过，但妈妈说再也不养狗了想到她以后出门没人时时刻刻跟着陪着，我更难过。
猫猫至今不知是死是活。
猫猫是我高中的时候走丢的。不，她绝对不是走丢的！
猫猫是只很漂亮的猫，灰黑和白相间的皮毛，眼睛很大很圆，鼻头是白的，耳朵是灰黑，腿是灰黑但四只爪子是白的。曾有人专门跟妈妈打招呼生了小猫一定给他送一只。
猫猫在彻底走丢之前走丢过好几次。每次回来都是在大半夜，挠窗户，妈妈打开门猫猫就一跃溜上床趴在妈妈枕边呼噜呼噜睡过去，什么也不讲，也不告诉妈妈她这段日子去哪儿了，发生了什么事。真是只渣猫！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什么也不说害得别人整天为她担惊受怕。但妈妈说猫猫每次走丢回来皮毛都很糙身上还有很明显的伤痕，也不知道是去外面打架了还是被哪个男猫拐跑了还是被人偷了去。
记忆里最深刻的一次猫猫走丢，那也是她彻底走丢之前最后一次走丢。那次她有三个月没回家，无处可找，只能期待她向前几次一样大半夜挠窗回来睡觉。
那天应该是周末，因为我回家了，当晚下着很大很大的雨，我是和妈妈一起睡的。夜里两点多，妈妈还没睡着，我也没有。下大雨总让人忧心忡忡，妈妈担心害怕，我也害怕。听着窗外大雨哗啦啦的声音还伴随着轰隆隆的打雷声，我和妈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突然挠窗的声音出现了，打开门，果然是猫猫回来了。她浑身湿透，身上爪子上满是泥水，皮毛上还粘着很多倒挂刺的小植物。看样子就知道是淋着雨跑了很多路。
等妈妈给猫猫摘完粘着皮毛上的倒挂刺，猫猫也舔干了湿漉漉的身体。她耳朵上掉了几块毛，脖子上有一圈勒痕。妈妈说可能又是被人偷了绑在家里，那家人想着都三个月了肯定不跑，结果猫猫趁着下雨没人注意又跑回来了。
猫猫也是极其聪明的猫猫。
她是极其高冷的忠诚。
没多久，猫猫又走丢了，再也没有回来。
妈妈说可能又被人偷了绑在家里，还有可能是去外面玩忘了回家的路，也有可能是彻底死在外面了。因为老一辈人说猫和狗都是有灵性的，她们不会死在主人家里，怕给主人带来丧气。
叁
至此，我的猫猫狗狗都没有了。
看到猫猫狗狗一起玩耍的照片我总是会想起猫猫和豆豆，想起她们俩一起躺在门前石板上晒太阳的情形，想起弟弟妹妹争着逗她们爸爸妈妈坐在旁边晒着太阳笑的情形。
妈妈说她再也不养猫猫狗狗了。突然想起现在家里还喂着别人不要的猫猫狗狗，妈妈还是一如既往地对他们好，可终归比不上对猫猫豆豆的用心。我也是，猫猫豆豆没有了之后，现在家里的黑猫一蹭过来我就很烦躁地朝着他吼：“走开！”“滚！”如果黑猫再不识趣地走开必定要被我一脚踹开外加一句冷到刺骨的“滚！”
后来路上看见别人家的猫和狗，也只是远远地看几眼再也不去逗他们。终归他们不是我家的猫猫豆豆，懒得招惹，招惹了又如何呢？不能一直陪着，干脆离得远远的。
说到底，猫猫狗狗又何罪之有？却偏要承受我的冷漠和暴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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