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是中国历史的大分裂时期,前后长达近三百年。其中南朝以刘裕篡东晋建立刘宋王朝开始(420年),历经宋、齐、梁、陈四朝,至589年隋军韩擒虎攻克建康俘虏陈后主、张丽华等为止。北朝(公元386年—公元581年),由鲜卑族拓跋珪建立政权发端,包含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和北周五朝。最后,杨坚代周为帝,即隋文帝,改国号大隋,北周亡。
南北长期对峙,互相攻伐,总体呈现南弱北强的态势,文学上则相反,中心仍在南朝,直到庾信由南入北,才给北朝文坛带来了转机。
南北朝是乐府民歌活跃的时代,但因南北自然环境和民族风尚不同,表现形式和思想内涵的差异非常明显。
可以这样说,南朝民歌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艳曲小调,充斥了色情成分和浓郁的脂粉气。即使被誉为南朝民歌艺术史上的巅峰之作《西洲曲》,以我看,也很一般。不妨看一眼: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显然,这是一首闺情诗,描写了一位女子对郎君的思念之情。该诗节奏分明,声情摇曳却又含蓄委婉,无限低回,确实是南朝诗歌中比较清新脱俗的经典篇章,比那些一味低级趣味的“都市之歌”高出不少。而最后一句更是奇语妙思,余味无穷。
南朝梁文学家范云《闺诗》“几回明月夜,飞梦到郎边。”,太白“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都是从此句沿化而出。
至于后来的梁陈宫体诗,更是浮艳淫糜,内容甚至以描摹女性衣领、绣鞋、枕头、席子、衾被、蚊帐等卧具为荣,空虚堕落之态以及满足性变态心理,可窥一斑。
因此,相较而言,我更欣赏北朝鼓角横吹式的近似汉乐府的一类民歌。它们数量虽远远不及南朝的清商曲,但内容广泛,直抵现实,格调高朗却写得荡气回肠,常给人感发的力量。
稍稍列录几首。
反映战争题材的《企喻歌》:
男儿可怜虫,出门怀死忧。
尸丧狭谷口,白骨无人收。
《慕容垂歌》:
慕容攀墙视,吴军无边岸。
我身分自当,枉杀墙外汉。
反映游子怀乡之情的《紫骝马歌》:
高高山头树,风吹叶落去。
一去数千里,何当还故处。
反映羁旅行役最悲壮的当数《陇头歌》三首:
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
朝发欣城,暮宿陇头。寒不能语,舌卷入喉。
陇头流水,鸣声呜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
即使北朝情歌也表现的更为直接大胆,干脆得很,毫无忸怩之态,如《捉搦歌》其二:
谁家女子能行走,反着裌襌后裙露。
天生男女共一处,愿得两个成翁妪。
也是,阴阳合体,名正言顺,道法自然,“天生男女共一处”,咋了?没什么好羞答答的!
上述这些民歌,想必很多人并不熟悉,但那首反映北方民族游牧生活以及自然风光的《刺勒歌》,大家一定记忆犹新:
敕勒川,
阴山下。
天似穹庐,
笼盖四野。
天苍苍,
野茫茫,
风吹草地见牛羊。
短短二十七个字,就营造出如此苍茫浩瀚又壮阔的意境,确实称得上北朝民歌中的千古绝唱。
记得央视《经典咏流传》2019年3月31日直播时,著名歌手谭维维用其嘹亮高亢又不乏苍茫沉郁的磁性歌喉演绎了这首民歌。而且,在演唱主歌之前,她还加进了男女情爱以及大漠落日等其它元素,使得整首民歌意蕴更加丰满深沉,气势非凡。
她在前奏中唱道:“心随天地走,意被牛羊牵。大漠的孤烟,拥抱落日圆。在天的尽头,与月亮聊天。篝火映着脸,醉了套马杆。心随天地走,寻找那达观。情缘你在那,姑娘问着天。在天的尽头,与月亮把盏。篝火映着脸,走马敕勒川。”
大自然不仅赋予我们一颗自由的心灵,激发人的想象和激情,也馈赠人类丰厚的生活来源,就像辽阔无垠的敕勒川,就是大自然赐予当地人民最好的礼物。
然而不知怎的,我总觉得这首民歌还不能完整体现北地人民那种豪迈刚健的性格特征,更多偏向于自然环境的描摹勾勒。少了人的参与,草原再壮丽,天野再恢弘,牛羊再肥美,也只是一轴粗线条的塞外风景画。
我以为真正优秀的艺术作品,一定是人与人心灵的碰撞、人与现实的矛盾、人与社会的抵触、或者人与自然的对立等形式造成的戏剧冲突才能造就,才会刻画出经典的艺术形象。简言之,只有心灵层面的歌吟、咏叹或哭泣,才具有恒久的艺术感染力。
还记得汉乐府《陌上桑》中那位俏皮美丽而聪明的罗敷么?你能忘记《孔雀东南飞》里宁死不屈的焦仲卿夫妇吗?
现在,一位集勇敢、坚毅、美丽、机智、纯洁于一身的女郎向我们走来了。她就是中国历史上的巾帼女英雄--花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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