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仿佛也听到了,我只感觉母亲拉我的那只手逐渐松了下去,不过,她那难解的目光依旧笼罩在姑夫身上,“哼,心疼他,倘若真是如此,那当初你又如何解释?!”刹那,母亲的眼神厉如霜刀,交割着这段在母亲眼中早已是可有可无的亲情。
此刻,姑夫垂落了头,我无意识地仰头看了一眼姑夫,见他那苦悔欲滴的神色,就好像正带谁去受过。
“姑夫……”我不由得拉长了声音,然,却不知此刻叫姑夫又要做什么,或许只是在提醒他我的存在,因为,自打姑夫进门,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如此将我视如空气。
“博渊,最近和妈妈生活的还好吗?要入学了吧!”姑夫没再抬头,只在垂头盯着我,同时,他的声音也赶走了刚才脸上的不自然,轻声关心,陡然间又让我重拾了昔日的点滴,那时,父亲领我到姑夫家,他刚一开口总是会问道,博渊,最近还好吗?在家听话吗?……之类的。只不过,那时总是父亲代我回答道,好,都挺好!而此刻,却是我自己可怜兮兮地道着:“不好,自打父亲过世之后,家里的一切都变了!”我如实相告,不料却引来了母亲又一阵的目色凶凶,顿时,她又拉紧了我的手,并将我拉出了姑夫的怀抱,“什么不好,别听小孩子胡说八道,现在我们的日子很好,不劳您问!”
听到母亲这声对姑夫的凄厉告知,言外对我的警告,顿时令我变得无所适从,更不理解在母亲心中到底装有些什么,明明是不好,为什么还要硬生生地说好,难道,这种连择校费都缴不起的生活叫做好生活吗?我不明白,但却不敢发问。
“庭君,你这又是何苦呢?我们是亲戚,哪来那么多的深仇大恨呢?”随着姑夫又一声叹息,在某一刻,他仿佛挺直了脊梁,满眼渊默的目光正在接受着母亲那冷若冰霜的眼神。
“亲戚?那好,你告诉我什么是亲戚!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你这样的亲戚还不如一位与我萍水相逢的朋友,至少,她在看到我们母子这般艰辛,无助时,毅然把这间宿舍腾给了我们,相比于她,你还有资格在这里说你是我们的亲戚吗?想想当初,我就差跪倒在你们夫妻面前,渴求着你们能够收留博渊一阵,可你们呢?又是怎样的态度,又是怎样的置之不理?从梁余若口中流出的那句‘哪个人不会遇苦临难,挺过去,便胜了,过不去,那只能认命。’你以为我会忘了吗?”往事不堪回首,却又历历在目,不过,在翻阅的同时,何不又是种锥心撕肺,那份心碎,姑夫此刻恍似在有意地去感受,眼看着母亲热泪盈盈,他已呆然于此,不想着去解释,或许他只是想让母亲继续讲下去,因为在好多人眼里都是,能诉出来的苦也就不叫苦了,能道出来的痛也就不是痛了。
“不过,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们挺过去了,胜了,虽然我们母子有过一段想要去认命,可是,天也有情!”刹那,母亲眼角的泪水在霍然间蒸发,取而代之的则是母亲那固有的坚强和对未来的希望!
“庭君,何必要对往事那般耿耿于怀呢?而今,我,我只是想……”姑夫无以言对,只想让一切重新开始,不过,母亲一声冷嘲,却又给了姑夫狠狠的一记耳光,“只是想什么,是想来看我们的笑话,还是想给我们一些施舍?不过,我告诉你,我们什么都不需要,记住,即使我们日子再穷,生活的再苦,也无需你的怜悯!”要强的母亲活出的是股志气,拥有的则是不屈的骨气,此刻所做的是送客的姿势,姑夫仿佛很了解母亲,不过,他却没有后悔来此一趟,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都有自己所最在乎,最牵挂的……
“庭君,你还没有问我为什么会来,就要撵我走?”姑夫略带无奈的言语里,透出的则是种期待,“何必呢?何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呢?平心而论,你所恨,所怒的,是余若,而非我,又何必这般亟亟地赶我走呢?博渊还这么小,而你却连择校费都难以支付,带着他去过这么一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你,于心何忍?……”姑夫早已洞穿母亲心中最脆弱的地方,软软的心房,容不得别人,却一直盛放着我,刹那,母亲所有的坚强,冷漠,无所谓……就宛若掉落于地的花瓶,摔得七零八碎,所留的,只是无法愈合的裂痕!
“你对我说这些,又有何用?你是想说我这个母亲作的不称职,还是些别的?若是如此,由你评说,不过,我只想告诉你,我已尽我所能,给了孩子全部!”姑夫刚才的话已进于母亲心坎,这也不禁使得母亲一阵动容,心满焦灼。
“庭君,你不要这样!你误会我刚才的意思了,我知道,更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好些事情,并非是你所想得那样,好多人,也并非如你所说!”姑夫见母亲情绪有些失控,恍恍而谈,同时,也从兜里掏出了一块儿纸巾,递到了母亲面前,深吸口气间,又意味深长地说,“我这个当姑夫的,只想过来看看博渊,别无他意。”说着,母亲接过纸巾,姑夫也将我环于臂间,此刻注视着母亲那稍渐平和的模样,似若觉得,刚才那幕如梦,在此初醒!
母亲擦尽眼角间的泪水,不含模糊地看着姑夫,一时在她心间恍似也有着与姑夫相似的感觉,不过无论是梦还是醒,摆在母亲眼前的都是一条冰冷而又艰难的旅程,抱怨只因无法奈何心中的那丝幽怨,最现实的,仍然是眼下的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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